子时,荒废庄园。
孙传庭赶到时,庄园里的战斗已经结束。地上躺着十几具尸体,有庄园的护院,也有三个锦衣卫缇骑。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和一种奇怪的焦糊味。
“怎么回事?”孙传庭面色铁青。
骆镇抚引他来到地窖入口:“我们赶到时,庄园里的人正在销毁证据。地窖里堆满了账册、信件、还有……一些古怪的器械。”
地窖很大,分上下两层。上层已经被烧毁大半,焦黑的纸灰堆积如山。下层保存尚好,但最里面的几间密室门被铁水浇死,显然里面的人不打算出来了。
“我们攻进来时,他们正在上层放火。”骆镇抚指着地窖中央几台怪异的设备,“这些器械很古怪,我们的人不认识,没敢乱动。”
孙传庭走近观察。那是几台铜铁结构的复杂装置,有齿轮、连杆、火炉,还有类似风箱的部件。其中一台的炉膛里还有未燃尽的炭块,散发出刺鼻的硫磺味。
“这是……提炼绿荧石粉的设备。”孙传庭认出来了。他在方以智的笔记里见过类似的草图——绿荧石需要高温熔炼后冷却结晶,再研磨成粉,过程复杂且危险。
难怪凶手能弄到这种军用级别的助燃剂。原来他们有自己的秘密工坊。
“密室呢?打开了吗?”
骆镇抚摇头:“门是精钢所铸,灌了铁水,一时半会儿打不开。不过我们在上层抢救出一些没烧完的信件,您看看这个——”
他递上几封焦黄的信纸。孙传庭就着火把细看,越看心中越寒。
信是冯保写给一个代号“癸亥”的人的,时间跨度从崇祯二年到今年腊月。内容涉及军械走私、情报传递、官员收买……而最近的一封,日期是腊月初七,只有一句话:
“十五子时,地网启动,清君侧。”
清君侧。这是要发动政变的信号。
“癸亥是谁?”孙传庭问。
“查不到。但从信里的口气看,‘癸亥’地位很高,冯保对他用敬语,自称‘门下走狗’。”骆镇抚顿了顿,“而且信中提到,腊月十五的行动,需要‘城内三千甲’配合。”
蓟州城内驻军不过五千。三千甲,意味着蓟州守军大半都倒戈了。
孙传庭感到脊背发凉。如果这是真的,那腊月十五就不是简单的破坏行动,而是一场有组织、有武装的军事政变。目标很可能不是蓟州,而是以蓟州为跳板,直扑北京!
“冯保招了吗?”
“还没。但我们在庄园抓到一个活口——管账的师爷,姓吴。”骆镇抚道,“他交代了一些事,但都是外围的。不过他说,三天前有个年轻人来过庄园,拿着王之心的信物,见了冯保一面就走了。”
年轻人?孙传庭心中一动:“长什么样子?”
“二十出头,书生打扮,说话带江南口音。”
吴铭。孙传庭立刻想到了那个从南京消失的夜蛟营信使。
“他去了哪里?”
“师爷不知道,但听冯保嘀咕了一句,说‘范先生连关门弟子都派出来了,看来是动真格的了’。”
范先生。这又是一个关键名字。
孙传庭快速整理思路:王之心在北京,范先生在南方,冯保在蓟州,三人构成一个三角。吴铭是传递信息的纽带。而腊月十五的行动,需要这三方,甚至更多力量共同完成。
“大人,”一个缇骑匆匆从地窖下层跑上来,“密室有动静!里面的人……好像在销毁什么!”
孙传庭冲到密室门前,把耳朵贴在钢门上。果然听到里面传来沉闷的撞击声和器物摔碎的声音。
“撞门!无论如何要打开!”
缇骑们找来粗大的圆木,开始撞击钢门。但门太厚,撞了十几下只留下浅浅的凹痕。
孙传庭焦躁地踱步。突然,他想起什么,冲到那几台绿荧石提炼设备前,仔细查看炉膛结构。
“骆镇抚,把这些设备拆了,炉膛里有没烧完的炭,温度还很高。把炭堆到密室门口,再加些木柴!”
“大人的意思是……”
“钢怕高热。”孙传庭眼中闪着光,“把门烧红,再浇冷水,热胀冷缩,门就会变形开裂!”
众人恍然大悟,立刻动手。很快,密室门口堆起一人高的炭火堆,熊熊烈焰炙烤着钢门。地窖里温度骤升,热浪逼人。
烧了约莫一刻钟,钢门开始发红。
“浇水!”
几桶冰冷的井水泼上去,钢门发出“嗤嗤”的巨响,蒸汽弥漫。等蒸汽散尽,只见钢门表面出现了龟裂的纹路。
“再撞!”
圆木再次撞击。这一次,裂纹迅速扩大,随着一声巨响,钢门终于破开一个大洞!
烟尘未散,孙传庭第一个冲进去。但眼前的景象让他愣住了——
密室里横七竖八躺着五六具尸体,都是服毒自尽。而密室的墙壁上,用炭笔写满了字,是最后时刻的留言:
“地网已张,十五必至。
清君侧,正朝纲。
范某先走一步,在地下等诸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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