腊月初九,戌时三刻。
蓟州郊外,一支约五十人的马队正在雪原上疾驰。孙传庭一马当先,身后的锦衣卫缇骑全部换上了便于夜行的黑色劲装,马蹄包裹厚布,马铃尽摘,如同一群沉默的夜枭扑向二十里外的庄园。
骆镇抚催马赶上来与孙传庭并行,压低声音道:“大人,刚收到的飞鸽传书——诚意伯府抄出关键物证,刘孔昭与冯保的密信七封,其中三封提到那座庄园是‘北地仓储’,另一封提到‘腊月十五,蓟州举事’。”
“举事?”孙传庭眉头紧锁,“在蓟州城内?”
“密信语焉不详,但提到了‘城中自有接应’、‘火起为号’。”骆镇抚顿了顿,“还有一个词反复出现——‘地网’。”
孙传庭心中一凛。他记得在南京时,从刘参将书房搜出的密语索引里,就有一个代号“地网”,当时破译为“蓟州防御体系”。若真是如此,这意味着夜蛟营不仅渗透了漕运、盐政,连九边军事重镇的防务都可能被蛀空了。
“庄园里有多少人可查清了?”
“探子回报,庄园明面上有护院二十余人,但地窖规模颇大,可能藏有更多人手。另外……”骆镇抚声音更低,“半个时辰前,庄园有六辆马车离开,往蓟州城方向去了。”
孙传庭猛地勒马:“走了多久?”
“两刻钟左右。我们的人正暗中尾随。”
孙传庭迅速盘算。如果马车里装的是那些失窃的兵器,现在追还来得及。但若这是调虎离山,庄园里还有更重要的人或物……
“分兵。”他果断下令,“你带三十人继续去庄园搜查,重点查地窖。我带二十人去追马车。记住,庄园里的人尽量留活口,特别是冯保。”
“是!”
马队一分为二,在岔路口分开。孙传庭带着二十名精干缇骑,沿着雪地上新鲜的车辙印记,向蓟州城方向追去。
雪越下越大,能见度不足三十步。车辙很快被新雪覆盖,但孙传庭凭着多年军旅生涯练就的追踪本能,依然能分辨出车队行进的方向——不是直去蓟州城,而是绕向城东的山区。
“大人,前面是蟠龙山。”一名熟悉地形的本地缇骑提醒道,“山里有不少废弃的矿洞,前朝开银矿留下的。”
矿洞。孙传庭立刻明白了。如果要把大量兵器藏起来,那些深达数十丈的废弃矿洞,确实比任何仓库都隐蔽。
“加速!必须在他们进山前截住!”
马队再度提速。雪夜中,只听见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啸的风声。
亥时初,蟠龙山脚。
六辆马车停在一处看似普通的山壁前,车夫和护卫正在忙碌——他们移开覆盖在洞口的枯藤和伪装木板,露出一个黑黢黢的洞口。洞口不大,仅容一辆马车勉强通过,但幽深不知尽头。
冯保披着厚重的貂裘,站在洞口外,焦虑地搓着手。他本该在庄园等地窖清空就转移,但半个时辰前突然接到飞鸽急信:“孙传庭已至蓟州,速离庄园。”
他慌忙带人装车出发,选了这条最隐蔽的路线。可不知为何,心中总有不祥的预感。
“公公,可以进洞了。”一个黑衣人过来禀报。
冯保点点头,正要吩咐,忽然听到远处传来隐约的马蹄声。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快!进洞!”他脸色大变。
马车开始依次驶入洞口。但洞口狭窄,装载又重,速度很慢。当第四辆车刚进一半时,孙传庭的马队已如利箭般冲破雪幕,出现在百步之外!
“锦衣卫办差!所有人原地不动!”孙传庭的厉喝在山谷间回荡。
护卫们慌了手脚,有人拔刀,有人想驱车强行冲进洞里。但锦衣卫的弩箭已经上弦,二十张弩机在雪光中闪着寒光。
“弃械不杀!”孙传庭再次喝道。
几个护卫对视一眼,扔掉了手中的刀。但冯保身边那两个黑衣人却猛地将他推向马车,自己抽刀扑向孙传庭!
“找死!”孙传庭拔剑迎上。
剑光在雪夜中闪过,两个黑衣人武功不弱,但孙传庭的剑法是在辽东战场上用无数鲜血磨炼出来的,狠辣精准。三招之内,一人咽喉中剑倒地,另一人被斩断手腕,惨叫着跪倒。
冯保趁乱想往洞里钻,但孙传庭一个箭步上前,剑尖已抵住他的后心。
“冯公公,别来无恙。”
冯保僵在原地,缓缓转身,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孙、孙大人……误会,都是误会……”
“误会?”孙传庭收剑入鞘,示意缇骑上前捆人,“那冯公公解释解释,深更半夜,带着六车‘误会’,到这荒山野岭做什么?”
“这、这是……是宫里采买的年货,运、运回北京……”
“年货?”孙传庭走到一辆马车旁,用剑挑开车厢的油布。里面整整齐齐码放着的,正是天津卫失窃的制式军刀。
他拿起一把,在雪光下看了看刀身上的打磨痕迹:“冯公公,宫里采买的年货,需要把兵部的铭文磨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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