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五,南京乾清宫偏殿。
徐骥看着手中的密报,右手微微发抖——这是用左手写的,因为右臂的伤还未痊愈。密报来自辽东:袁崇焕佯攻沈阳,初战小胜,但皇太极主力已从朝鲜回师,两军对峙于辽河。
“徐大人,”方以智匆匆进殿,他刚从襄阳脱险归来,脸上还带着疲惫,“陛下有消息吗?”
徐骥摇头:“最后一次接报是在黄陂,之后音讯全无。倒是你,襄阳情况如何?”
“左良玉反了。”方以智沉声道,“他扣押了朝廷使者,斩杀劝降官员,已打出‘清君侧’旗号。更麻烦的是……”他压低声音,“南京城里,恐怕有他的内应。”
徐骥心中一凛:“何以见得?”
“我返回途中,遭遇三次截杀,对方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若非骆十三拼死相护,早已命丧黄泉。”方以智从怀中取出一枚玉佩,“这是从杀手身上搜到的,徐大人可认得?”
徐骥接过。玉佩质地普通,但雕工精细,背面刻着一个极小的“周”字。
“周延儒的旧物?”
“是,但周延儒已死,此物如何流出?”方以智眼中闪过寒光,“只有一个可能——周党余孽未清,且与左良玉勾结。”
徐骥倒吸一口凉气。若真如此,南京危矣。陛下亲征在外,朝中若有内应,一旦发难……
“必须彻查。”他起身,“我这就去见骆养性。”
“来不及了。”方以智按住他,“徐大人,你想想,左良玉为何选在此时造反?陛下御驾亲征,辽东战事又起,朝鲜沦陷……这是大明最虚弱的时候。若南京再乱,则天下顷刻崩解。”
“你的意思是……”
“左良玉要的不是割据湖广,是要改朝换代。”方以智一字一顿,“而他朝中的内应,此刻恐怕已在行动。”
仿佛印证他的话,殿外忽然传来喧哗。一个太监连滚爬爬冲进来:“徐大人!不好了!午门外聚集了数百士子,说是……说是要‘清君侧,诛奸佞’!”
清君侧?徐骥与方以智对视一眼,都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这是阳谋。借着清君侧的名义,实则要推翻新政,铲除新党!
“为首者何人?”
“是……是国子监祭酒钱谦益的门生,还有几个东林遗老。”太监颤声道,“他们说,新政祸国,奸佞当道,要陛下……要陛下罢黜徐大人、方大人,废止新政,与民休息。”
与民休息?徐骥冷笑。那些“民”,是江南士绅,是既得利益集团!
“我去见他们。”他整了整衣冠。
“不可!”方以智急道,“他们这是要逼宫!你若出去,正中下怀!”
“那就让他们闹?”徐骥反问,“陛下在前线血战,咱们在后方若连朝局都稳不住,有何面目见陛下?”
他大步走出殿外。方以智咬牙跟上。
午门外,黑压压的人群。士子们高举标语,呼喊口号。为首的是个中年文士,正是钱谦益的得意门生周钟。
“徐骥出来了!”有人喊道。
人群瞬间安静,所有目光集中在徐骥身上。
“周先生,”徐骥走到台阶前,声音平静,“诸位聚集于此,所为何事?”
周钟上前一步,朗声道:“徐大人,新政推行以来,江南民不聊生,士林怨声载道。今陛下为奸佞所惑,御驾亲征,置国本于不顾。我等士子,为天下计,为民请命——请罢新政,诛奸佞,迎圣驾回京!”
“好一个为民请命。”徐骥笑了,“周先生,你说江南民不聊生,那我问你:去岁苏州织工月钱多少?今岁多少?去岁松江米价多少?今岁多少?”
周钟一愣。他哪知道这些细节?
“我告诉你,”徐骥高声道,“去岁苏州织工月钱一两二钱,今岁二两。去岁松江米价一石一两五钱,今岁一两二钱。工匠工钱涨了,米价降了,这叫民不聊生?”
人群中一阵骚动。这些数据,是户部刚统计的,很多人第一次听说。
“那是朝廷与民争利!”周钟强辩,“官营工坊挤垮私坊,多少作坊主破产?”
“破产的,是那些压榨工匠、不思改进的作坊主。”方以智接话,“而采用新机器、善待工匠的作坊,生意比以前更好。周先生,你要维护的,到底是‘民’,还是那些贪得无厌的奸商?”
这话犀利。周钟脸色涨红:“你……你们这是强词夺理!新政败坏学风,科举加考实学,让那些匠户子弟与士子同场,成何体统?”
“匠户子弟怎么了?”徐骥厉声道,“宋应星大人就是匠籍出身,他的《天工开物》,利国利民!没有工匠,哪来的农具兵器?没有工匠,诸位身上的绸缎、住的房屋,从何而来?”
他扫视人群:“我知道,你们中许多人,家里有田产,有商铺。新政触动了你们的利益。但你们想过没有,若大明亡了,你们的田产、商铺,还能保住吗?建虏的铁骑,会跟你们讲孔孟之道吗?”
这话如重锤,敲在很多人心上。是啊,若国都没了,还谈什么利益?
“徐大人说得对!”人群中忽然站出一个年轻士子,“家父是松江作坊主,用了新织机,生意翻了倍。他常说,没有新政,咱们家早就垮了。我愿意支持新政!”
有人带头,就有跟随者。陆续又有十几人站出来,表示支持。
周钟见势不妙,嘶声道:“你们……你们都被蛊惑了!徐骥,你今日若不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们就跪死在这里!”
“那就跪着吧。”徐骥冷冷道,“但我提醒诸位——陛下正在前线平叛,左良玉勾结蒙古,叛国投敌。你们在此闹事,形同助逆。若真爱国,就该捐钱捐粮,支持朝廷平叛,而不是在这里……拖后腿。”
他转身回宫,不再理会。
方以智跟上,低声道:“徐大人,这样会不会激化矛盾?”
“矛盾已经激化了。”徐骥望着宫墙外的天空,“现在,就看谁更狠,谁更能撑得住。”
他忽然想起皇帝曾说过的话:“改革不是请客吃饭,是流血牺牲。”
现在,轮到他们流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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