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二十，汉城城头。
俞咨皋凝视着城外绵延十里的清军营寨，神情凝重。自平壤失陷后，清军乘胜南下，已将汉城围困七日。此时，城中粮草即将耗尽，箭矢也十分短缺，而最为棘手的是——火药仅剩下不到五百斤。
“提督，”副将嗓音沙哑地说道，“南门守军来报，清军正在填埋护城河，最迟明日便会发起总攻。”
“城中百姓疏散得怎么样了？”
“老弱妇孺已通过水路撤离了三千人，但城中仍有数万人尚未离开……”副将稍作停顿，接着说道，“而且，从江华岛方向传来消息，荷兰人的战船出现在外海，似乎与清军有所勾结。”
海陆两面受敌，这无疑是一个死局。
俞咨皋闭目沉思片刻，再度睁开双眼时，目光中已没有丝毫犹豫：“传令下去，所有能够参战的将士，包括伤兵，全部登上城墙。火药集中使用，专门攻打清军的云梯和冲车。另外……”他望向王宫的方向，“请国王移驾江华岛。”
“提督！您这是……”
“汉城已经守不住了。”俞咨皋语气平静，“但朝鲜国王不能死，朝鲜的国祚不能断绝。我率领军队拼死坚守，为国王的撤退争取时间。这是眼下唯一的办法。”
副将含泪领命。
当夜，朝鲜国王李倧在五百禁军的护卫下，秘密登船撤往江华岛。临行前，他紧紧拉着俞咨皋的手，泪如泉涌：“俞将军，寡人……寡人对不起大明，对不起黄总兵，也对不起你……”
“殿下请保重。”俞咨皋拱手行礼，“只要殿下还活着，朝鲜就还有希望。他日王师北伐成功，还请殿下……记住今日之事。”
船队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俞咨皋转身返回城中，下令道：“拆除民房，取用梁木和石块，加固城墙。将所有铁器熔铸为箭镞。还有……”他停顿了一下，“准备火油，倘若城池被攻破，就焚烧全城。”
他要让清军得到的，只是一座废墟。
次日清晨，清军发起总攻。数万大军如潮水般朝着城墙涌来，云梯林立，冲车似兽。
“放箭！”
箭雨纷纷落下，清军倒下一片，但后续部队仍源源不断。云梯搭上城墙，清军开始攀爬。
“滚木！礌石！”
守军将一切能够投掷的东西纷纷砸下。惨叫声不绝于耳，但清军人数众多，最终，第一处城墙被攻破。
“亲兵队，随我来！”俞咨皋拔刀冲向城墙。
一场血战就此展开。城墙上、巷道中，到处都是激烈的厮杀。明军和朝鲜军的将士们个个带伤，但没有一人后退。因为他们清楚，身后便是最后的防线。
战斗一直持续到午后。守军伤亡过半，清军已控制了大半城墙。俞咨皋身中三箭，却依然挥舞着刀拼死奋战。
“提督！东门被攻破了！”一个浑身是血的校尉冲了过来。
俞咨皋望向东方，那里火光冲天。他知道，最后的时刻到了。
“传令……点火。”
事先埋设在各处的火药被点燃。轰！轰！轰！爆炸声接连不断，汉城瞬间陷入一片火海。清军、守军和百姓，都在烈焰中痛苦哀嚎。
俞咨皋站在城楼的最高处，望着这座燃烧的城市，缓缓举起了刀。
“陛下……臣……尽力了……”
刀锋划过脖颈。
汉城沦陷。大火燃烧了三天三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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