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守拙猛地回神,指尖还残留着宣纸的微凉触感。
那“云中一电光”的余韵仍在神经末梢跳跃,与松果体深处那点死寂的灰白形成刺目对比。
李顾问的话,像一把冰冷的钥匙,咔哒一声,捅开了更深层的困惑——
他的停滞,或许并非衰竭,而是那“以有涯随无涯”的入世熔炉,才刚刚点燃炉火......
金局的手指在红木桌面上轻轻敲击,发出笃笃的闷响。
他看着唐守拙将画轴收入虚空,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微光,像是烛火在深井里的倒影。
“它,”
他拖长了调子,指尖点了点唐守拙的丹田位置,
“可是个活物。收捡好,别让它惊了风,着了相。当然——”
他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丝近乎戏谑的弧度,
“闷了,烦了,想看看吕祖的字透透气,也随你心意唤出来便是。毕竟,字里行间,可藏着‘入世’的钥匙。”
唐守拙心念微动,识海中那卷画轴在归墟深处悄然隐没,不留一丝涟漪。
他压下心头那点被窥破的异样感,微微躬身:
“谢谢李顾问的指点,也谢谢金局的安排。那接下来,我具体该怎么做?”
金局身体后仰,陷进宽大的真皮椅背里,
“龙隐计划是顶天的头等大事,”
他的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分量,
“盐骸那东西,现在是睡着了,可谁知道它什么时候打个喷嚏?你得随时待命,就像挂在弦上的箭,指不定哪一刻就得射出去。毛金辉和冯萍平,”
他顿了顿,
“这哼哈二将,以后就是你日常的左膀右臂。跑腿、盯梢、打掩护,他们是熟手。至于这世间其他的幺蛾子事儿,”
他挥了挥手,像拂开眼前的灰尘,
“撞上了,你自己掂量着办。七星局不是保姆,你也不是雏鸟了。”
他拉开抽屉,取出红头任命文件和一个工作证。
“节后,去‘禹新达物流运输公司’报到,副经理。办公室在禹天门码头三号仓库二楼。”
他顿了顿,看着唐守拙拿起工作证,
“东风卡车、嘉陵江驳船、调度室的无线电,还有码头扛大包的、开票的、盘货的…这些,就是你往后的‘入世道场’。这副经理的身份,比你现在这身工装皮实,走哪儿都方便。记住——”
金局的眼神陡然锐利起来,像淬了冰的针,
“盐骸是龙隐的根,你是守着根的人。根醒了,天大的事也得放下。在这之前,码头上的风浪,你自己掌舵。”
唐守拙捏着那张崭新的工作证,塑料封皮在指尖微微发烫,翻开一看印着“禹新达物流运输公司副经理”几个宋体字,底下是一串编号。
他抬头看向金局,后者正慢条斯理地拧开保温杯盖,吹了吹热气,氤氲的水雾模糊了他镜片后的眼神。
“明白了。”
唐守拙的声音很稳,将那点烫意按进掌心,
“码头就是道场,卡车驳船是功课。盐骸醒了,我随时抽身。”
金局呷了口茶,喉咙里滚出一声含糊的“嗯”,算是回应。
他放下杯子,指尖在桌面上点了点,那一对磨得油亮的盐晶镇纸和一把汽车钥匙和黑皮证件被推了过来。
“拿着,”他说,
“吉普车,毛金辉说你开的不错,1120就在楼下,钥匙和驾驶证在这。”
“这一对镇纸不是给你,给那俩活宝的。毛金辉认得这玩意儿,冯萍平懂它的门道。告诉他们,跟着你,眼睛放亮,耳朵竖尖,嘴巴闭紧。码头上的风,可不只带着鱼腥味。”
唐守拙拿起那枚盐晶。
入手微凉,沉甸甸的,棱角处折射着顶灯的光,细看之下,一玄黑一暗红。
晶体深处似乎有极细微的、如同星尘般的金点缓缓流转。
他点点头,将盐晶揣进工装口袋,硬硬的棱角硌着大腿外侧。
“下周一,朝天门三号码头,找老姜疤。”
金局最后交代了一句,挥挥手,像打发走一个无关紧要的访客,
“他会带你认门。”
走出七星局那栋不起眼的灰色小楼,正月十五的寒气扑面而来,带着硫磺和硝烟的味道——远处有人在放烟花。
唐守拙没回头,径直走向停在楼角的旧吉普212。
拉开车门坐进去,他没急着发动,只是摊开手掌,看着那张工作证。
“渝新达物流运输公司副经理——唐守拙”。
很普通,普通得像一滴水汇入长江。
他闭上眼,试着去感应丹田里那条阳鲛。
它依旧在缓缓游弋,但那份与地脉相连的、微妙的脉动感,依旧沉寂。
松果体深处,那片灰白冻土毫无动静。
他试着在识海中唤那卷画轴,归墟深处传来一丝微弱的回应,如同沉睡的呼吸,但吕祖那句“以有涯随无涯”的余音,却清晰地回响着。
入世。
他咀嚼着这两个字。
码头,卡车,驳船,扛大包的工人,斤斤计较的货主,还有那深藏不露的“老姜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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