节假日总是过得很快,九二年的春节是20岁出头的唐守拙,人生中过得最热闹的一次。
家乡老少爷们的转转饭,单位同事的事故人情,二叔公一大家子热情招呼,大都市五光十色,都让他年轻的心满满荡荡,暂时忘记时间,享受着人间至亲至爱。
唯有夜深时,玄黑阳鲛的游动让他心意荡漾,原本每天都心斋打坐都不一样起来。
正月十三的晨雾还未散尽,唐守拙盘膝坐在筒子楼的阳台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鹤嘴镐冰凉的镐柄。
楼下传来早班禹天门缆车碾过轨道的哐当声,卖豆浆的梆子敲得清脆,可这些市井的烟火气,此刻却像隔着一层毛玻璃,模糊又遥远。
他闭上眼,试图沉入那片熟悉的“心斋”之境——那里本该有盐脉奔涌的轰鸣,有松果深处那团温暖搏动的“东西”,像一颗微型太阳在颅腔深处旋转。
可此刻,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冻土。
他调动禹曈内视,视野穿透血肉筋膜,直抵松果体的位置。
没有光,没有热,只有一片冰冷的、凝固的灰白,如同废弃矿洞里最后熄灭的矿灯。
“怎么回事?这20天越来越寂静...”
他低声自语,喉头发紧。
这种感觉,就像钓鱼时分明感觉到鱼已咬钩,提竿的瞬间却只剩空荡荡的鱼线。
力量还在,鹤嘴镐握在手里的分量没变,骨埙贴着胸口微凉,魂幡在识海深处静静悬浮,甚至心斋运转的路径也畅通无阻。
唯独那核心中,那来自盐脉深处、让他得以窥见另一个维度的“源炁”,消失了。
他来到楼下公共电话摊,摇了苏瑶的传呼号码。
漫长等待后,终于来电,却是一个刻板的女声:“苏瑶外出,归期未定。有事请留言。”
“外出?怎么没留言我?”
唐守拙皱紧眉头。
苏瑶是他在小组的联络人,她的失联,像一块沉重的石头压在他心头。
他想起春节家宴上,二叔公喝高了拍着他的肩膀说:
“守拙啊,你这‘本事’是祖宗赏饭,可也得小心,别让这‘饭’噎着!”
当时只当是醉话,如今想来,二叔公浑浊眼底那一闪而过的忧虑,绝非空穴来风。
他的手指无意识地抚过小腹丹田的位置。
那里,华老临终前亲手种下的“阳鲛”仍在缓缓游弋。
华老说过,这鲛是双刃剑,能助他调和体内狂暴的盐煞,却也可能是别人留在他命门上的“后门”。
“华老…阴阳鲛…”
他喃喃道,一个冰冷的念头浮上来。
能力停滞,是否从他将阳鲛彻底纳入自身炁脉那一刻就开始了?
那看似馈赠的举动,会不会是某种更高层面的“断闸”?
上楼回家,窗外的雾更浓了,几乎吞没了对面的楼房。
唐守拙深吸一口气,冰凉的空气带着煤烟和潮湿的尘埃味涌入肺腑,却丝毫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焦灼。
他需要答案,而答案,恐怕只有那个站在七星局阴影深处,能一眼看穿他灵魂本质的人才能给出。
他拿起那枚刻着夔龙纹的青铜令牌,冰凉的触感直透掌心。
令牌表面,一道细微的裂痕正渗出几乎看不见的幽蓝微光——这是李顾问给他的紧急联络信物。
“李喆隆…李隐龙”
他念出这个名字,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个能观测宇宙熵增、将人命当作棋盘上棋子的男人,是这一切停滞的幕后推手,还是唯一能解开这死寂之谜的钥匙?
他不再犹豫,拇指用力按在令牌的夔龙眼珠上。
一股微弱却尖锐的刺痛感瞬间窜入神经,令牌上的幽蓝光芒猛地炽盛了一瞬,随即恢复如常。
信息已发出。
现在,他只能等待。
等待那个如同深渊本身的男人,投来注视的目光。
而窗外的雾,正无声地吞噬着整个山城。
第二天的七星局办公室,空气里飘着新沏的碧螺春香,金副局长坐在宽大的红木办公桌后,指尖捻着一枚磨得油亮的盐晶镇纸。
窗外,公园方向方向的喧闹声隐隐传来,是鹤岭元宵灯会的预热。
“李顾问在北京和总部的几位老家伙开会。”
金局呷了口茶,青瓷杯底映着他眼底的锐光,
“苏瑶的事,你不用担心。她现在是《电脑周刊》的见习编辑,上周去北京参加IBM的‘办公自动化春季研修班’。”
他刻意加重了最后几个字,嘴角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当然,研修班只是个壳子。总部有个特别行动组,需要她这种精通古典符箓又能操作光谱分析仪的人。短则半月,长则…看任务需要。传呼,自然是不方便回了。”
唐守拙沉默着,指节无意识地扣着硬木扶手。
松果体那片死寂的冻土,似乎又冷了几分。
苏瑶的消失,像一块精准嵌入的拼图,严丝合缝地卡在他力量停滞的时间节点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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