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烈日高悬,早上浓雾不见踪影。
码头上轮渡甲板被晒得滚烫,挤满了汗流浃背的山城人,他们仿佛与这酷热签了死契,任凭汗水浸透衣衫也不退半步,只有眼中倔强的火光在烈日下闪烁。
趸船木板被烈日烤得龟裂,地表升腾的热气与四周陡坡涌起的浊浪纠缠翻滚,幻化成无形恶魔的舞姿,将整个码头扭曲成一片晃动的鬼蜮。
搬运工们赤膊上阵,古铜色的脊背在烈日下泛着油光,肌肉虬结如老树根瘤。
汗珠刚渗出毛孔,便被热浪瞬间汽化,只留下一层白霜般的盐渍。
他们扯着沙哑的嗓子,用巴禹方言吼出粗犷的号子:
“嘿哟喂,使把劲咯!这鬼天气要把人熬成盐渣咯!”
“快点儿,莫要磨蹭!等会儿江龙王发怒,谁都跑不脱!”
这些呼喊与货物碰撞的哐当声、起重机钢索摩擦的吱嘎声混杂,在窒息的酷热中谱成一曲杂乱而悲壮的抗争乐章。
作业现场,起重机的钢索缓缓收紧,吊起了第三口木箱。
然而,木箱刚升至半空,“轰”的一声,异变陡生!
起重机的钢索缓缓收紧,吊起第三口浸透潮气的木箱。
然而箱体刚悬至半空,“轰隆”一声爆响!
钢索骤然窜出幽蓝电弧,如巫咸符文活转成的电蛇,扭曲窜动间“滋滋”尖啸,声浪刺穿耳膜。
电弧灼过之处,空气爆出焦糊的恶臭。
紧接着“咔嚓”裂响,木箱当空炸散,碎片如飞蝗四溅,搬运工们惊惶抱头鼠窜。
十来尊青铜兽首如陨石般砸向江岸,坠落的刹那竟发出活物般的嘶吼!
见此情景,唐守拙心中“咯噔”一下,心脏在胸腔中狂跳。
他本能地踏出张瞎子传授的「禹步」,意识中整个人如离弦之箭般朝着兽首冲去。
就在意识腾空的刹那,他目睹了惊悚的一幕:
那些死寂青铜竟口吐赤红信子,舌尖寒光如毒牙,眼中绿芒跃动如磷火,分明已化作嗜血的活物,裹挟着盐煞的腥风扑向江岸!
与此同时,码头边的江水仿佛被恶魔唤醒,疯狂翻涌。
浑浊浪涛裹挟黑沙狠狠砸向堤岸,溅起的白沫中混杂着腐烂水草的腥气。
天边墨云翻涌,紫色雷光如巫蛊咒文在云层裂隙间跳跃,闷雷声似夔牛低吼,一声声敲在人心尖上。
“莫看眼睛!”
江面上一声大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紧张。
只见一艘摆渡的乌篷船如鬼魅般“唰”地快速横切过来。
船头挂着的八卦镜在烈日下折射出刺目的七彩光晕,那光晕如一道无形的屏障,“哗”地扩散开来。
说也奇怪,那些刚才还张牙舞爪扑来的青铜兽首,光晕一触及它们,便如同被施了定身咒般瞬间僵住。
它们坠入水中时,溅起的并非普通浪花,而是大团大团墨色的发丝,在江水中肆意飘拂,宛如无数冤魂的触手。
秦老汉脸色凝重,赶忙用撑竿挑起一缕发丝,操着一口地道的巴巫方言,声音神秘:
“晓得江禹城为啥子叫龟化城不?李严筑江州城的时候,镇着九只巫蛊铜龟……这些兽首就是余孽作祟!今日怕要掀翻地脉!!”
船上后生急问:“秦爷,这哈啷个办?”
秦老汉啐口唾沫:“先看到起!莫慌动手,这邪祟沾了盐帮的因果!”
正说着,江面上突然刮起一阵阴飕飕的风,吹得人后背发凉。
原本就浑浊的江水,此刻翻腾得愈发厉害,像是水下有什么庞然大物即将破水而出。
远处的雷声愈发密集,墨色乌云眼看着朝着码头这边压了过来。
此时,刚满十二岁的石板滩长江大桥在乌云的笼罩下,显得格外压抑。
桥上车流依旧,无人知悉码头已成修罗场。
吊脚楼在风中咯吱作响,山城层叠的轮廓如玄龟背甲,隐现着古老封印的裂隙。
混乱中,唐守拙瞥见那个佝偻却熟悉的身影,紧绷的神经稍松,扬声喊道:
“秦老巴子!我老远就瞅见您啰!精神头比盐井那阵还旺!”
老秦头搭手遮阳,见是唐三娃,咧嘴笑骂:
“你个龟儿子,阎王殿门口还耍贫嘴!”
唐守拙隔江追问:“姑说您搬来了!海子有信没?”
秦老汉眼底闪过欣慰:
“海子来信啰!禹都海事局要调他进潜水队,明年转业!”
唐守拙眼亮:“秦叔呢?”老汉哼道:“供销社派他跑腿,听上头指挥!这崽儿如今翅膀硬咯!”
话音未落,江心突涌黑涡,浪头窜起三丈高,如巨兽张口。
江风裹挟着湿热的腥气扑面而来,石板滩码头上空乌云压顶,墨色的云团如同浸饱了污水的棉絮,低低地悬在江面。
突然,“咚”的一声沉闷巨响从水中炸开!
一尊青铜兽首在翻涌的浊浪中猛地扑腾了一下,仿佛被无形之手扼住咽喉的垂死挣扎,溅起的浪花带着锈蚀的铜腥味,瞬间弥漫在空气里。
“一会儿再说,爷!”
唐守拙心头一紧,耳后盐鳞纹隐隐发烫,瞳孔深处的卍字沟纹不受控制地颤动起来。
他眼见二毛带着司机和几个身强力壮的棒老二,像饿狼见到鲜肉般,朝着坠落的青铜兽首冲去打捞,脚下踩在滚烫的盐碱滩上,扬起一片带着硫磺味的尘土。
“二毛!你几个狗日的别乱来!”
唐守拙边跑边嘶声大喊,江风灌进喉咙,带着刺骨的寒意。
一个棒老二扭头啐了一口唾沫,回骂道:
“小唐,你懂个锤子!这玩意儿说不定是古代祭祀的重器,值钱得很!”
他眼珠赤红,贪婪的目光死死黏在兽首上,仿佛那青铜纹路里藏着通往宝藏的密咒。
现场早已乱成一锅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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