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暗影号”沉默的航行中又滑过十几个标准时。飞船内部一片安静,只有设备运行的低微嗡鸣和循环系统规律的气流声,船员们轮班休息,试图从裂鳞星云的惊险和清除黑暗印记的紧绷中恢复些许精力。
然而,在医疗区内,那份表面的平静正被一丝愈发清晰的焦虑取代。
青叶几乎未曾阖眼,她的全部心神都系在生命维持舱内那个沉睡的身影,以及周围仪器上那些常人难以理解的微妙数据变化上。她的生命道韵如同最敏感的触须,萦绕在阿石周围,构建着柔和的防护与缓冲层,同时也寸步不离地监控着他体内那股正在缓慢“苏醒”的力量。
幽暗的毫光,依旧从阿石丹田气海深处、那枚沉寂之种的位置渗透出来,细微、执着,如同黑暗中滋生的菌丝。它们“进食”的范围和效率,在过去的十几个小时里,发生了虽不明显却持续稳定的增长。
最初,它们只汲取舱室内自然游离的、稀薄到几乎可以忽略的灵气。后来,开始捕捉生命维持系统为了维持阿石生理机能而释放出的、经过高度纯化和温和处理的生物能量流中的极微小“逸散”部分。现在,青叶敏锐地感知到,这些幽暗毫光的“触角”,开始似有若无地“触碰”环绕在阿石体表、由她全力维持的生机缓冲层的外缘。
并非攻击或侵蚀,而是一种更接近于“好奇”的试探,以及……一种源自本能“饥饿”的、对更“浓郁”能量源的渴望。
翠绿色的生命道韵与那幽暗的毫光只是极其轻微地接触,青叶便感到一股冰冷的、仿佛能抽离所有活力与意义的空虚感顺着道韵链接传来,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她立刻稳定心神,小心翼翼地调整生命道韵的流动,既不完全隔绝(担心引发不可预测的排斥反应),也不让其深入,只是维持着一个动态的、脆弱的平衡。
“它的‘食欲’在增强,”青叶通过内部通讯,声音带着压抑的疲惫向云瑶汇报,“目标开始试探我布下的生命能量场。虽然目前只是轻微接触,但渴望的指向性很明确——它在寻找更高浓度、更‘优质’的能量源。舱室内的游离能量和生命维持系统的常规逸散,已经无法满足它缓慢增长的需求了。”
舰桥内,云瑶的目光从星图移开,眼神凝重。“增长速率?”
“呈缓慢的线性递增。如果按照这个趋势,大约在三十到四十个标准时后,它对能量的需求将会超过当前环境能提供的极限。届时,它可能会……主动寻求突破,目标要么是我持续输送的生命道韵,要么是……”青叶顿了顿,“阿石体内那股星核馈赠的疗愈力量。或者……”
“或者转向外部,寻找飞船的能源核心。”云瑶接过了她未说完的话,语气平静却沉重。
“是的。”青叶肯定道,“而且,随着寂灭之种活跃度提升,阿石沉睡意识深处的波动,出现的频率也略有增加。虽然依旧是极短暂、无规律的‘悸动’,但每次出现,都与寂灭之种‘进食’效率的微小提升存在时间上的高度关联。我无法判断这是被动反射,还是某种潜意识的……‘许可’或‘引导’。”
情况正在向着预料中最棘手的方向发展。阿石体内这股开始复苏的力量,其“饥饿”本能正逐渐成为新的、内部的不可控变量。它就像一个沉睡中开始无意识咂嘴的婴儿,奶瓶里的奶水快要见底,谁也不知道他下一刻是会继续安睡,还是突然啼哭索要,甚至开始本能地抓挠身边可能的一切“食物”。
“石岩,能源冗余方案计算进度如何?”云瑶问道。
石岩立刻调出光屏:“已完成初步计算。在保证维持当前航线速度、基础生命支持、最低限度护盾及应对突发战斗可能性的前提下,通过暂时降低非关键区域能耗(如部分照明、次要生活设施功率)、优化能量循环效率,最多可以安全地‘储备’出约相当于飞船常规状态下百分之五总功率的纯净可控能量流。这些能量可以被引导至特定区域释放,或者注入一个独立的、高度屏蔽的储能单元。但是,队长,”他抬头看向云瑶,眼中带着担忧,“这只是权宜之计。如果……如果阿石队长体内那东西的需求持续增长,甚至加速,这点冗余恐怕支撑不了多久。而且,主动引导能量靠近他,是否可能反而刺激那东西,使其‘食欲’大增?”
这是一个两难的问题。不准备,可能无法应对寂灭之种下一刻爆发的索取;准备,却又可能成为诱因,加速危机的到来。
云瑶沉吟片刻,目光扫过休息区。星瞳似乎睡得并不安稳,眉头在睡梦中依然紧蹙。
“先完成能量冗余的提取和独立储能单元的准备工作,但暂不进行能量引导和靠近医疗区。”云瑶最终下令,“我们需要更多的信息和……时间。青叶,继续密切监控,记录所有数据变化,尤其是寂灭之种活跃度与阿石意识波动的关联模式。尝试用你的生命道韵,进行更精细的、非接触式的‘试探’,在不引发激烈反应的前提下,了解这股力量对不同类型的能量(生命能量、星辰能量、纯灵力等)的‘偏好’和反应阈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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