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个约莫六七岁的男孩,一袭玄色锦袍,既不献宝也不卖乖,只是安静地站着。
见小忆春看过来,他犹豫片刻,从袖中掏出一方素帕。
“你……脸上有口水印。”三皇子沈时岸红着耳朵递上帕子,“擦擦。”
小忆春呆呆地接过,突然笑起来。
他挣扎着从父亲膝头滑下,迈着小短腿哒哒哒跑到沈时岸面前,一把抱住了他的腿——
“要介个哥哥!”
满室寂静。
皇帝与许缘华对视一眼,同时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
他们千算万算,没想到小忆春会选中众皇子中脾气最不好的沈时岸。
“春儿确定?”许缘华蹲下身轻声问,“选了就不能换了哦。”
小忆春用力点头,奶呼呼的小脸满是认真:“哥哥好看!”说着又往沈时岸身上蹭了蹭,“香香!”
沈时岸整个人僵在原地,耳尖红得滴血。
他小心翼翼地伸手,学着父皇抱弟弟的样子,轻轻环住这个突然黏上来的小团子。
皇帝和许缘华对视一眼,最终决定隔几天再选一次。
几日后。
小忆春揉着惺忪睡眼,藕节似的小胳膊还环着许缘华的脖子。
一抬头,满殿锦衣华服的皇子们齐刷刷盯着他,吓得他立刻把脸埋回爹爹颈窝。
“春儿不怕。”许缘华轻拍儿子后背,指着殿中众人,“选个陪你玩的哥哥可好?”
“不系选各了嘛?”小团子偷偷露出一只眼。
许缘华笑着捏了捏他肉嘟嘟的脸:“上次不算,这次春儿再选一次。”
而皇子们这次可谓是卯足了劲。
二皇子捧着金丝雀笼挤到最前:“世子看我!会唱歌的鸟儿!”
“啾——”雀儿突然尖啸,吓得许忆春一哆嗦。
角落里,沈时岸默默放下准备多时的九连环。
“还是那句话——选伴读要挑最厉害的。”皇帝蹲着哄他,指尖轻点小团子鼻尖,“就像你皇伯伯当年选你爹爹……”
许缘华突然咳嗽一声。
小忆春似懂非懂,晃着脚丫从父亲膝头滑下。
他挨个走过皇子们面前,像只巡视领地的小奶猫。
六皇子沈时昀突然掏出块饴糖:“世子选我的话就天天给你带糖吃。”
小团子眼睛一亮,刚伸手——
“糖吃多了牙疼。”沈时岸不知何时跪蹲下来,掌心托着个临时用草编出来的蚱蜢,“这个不会坏。”
青草香气混着阳光味道,许忆春地扑过去。
蚱蜢没接稳,反倒把沈时岸撞了个屁股墩。
“要介个哥哥!”小团子坐在沈时岸腿上,举着蚱蜢宣布。
皇帝挑眉:“为何?”
“香!”许忆春揪着沈时岸衣襟嗅了嗅,“像爹爹晒过的被子!”
两次都因为味道选的沈时岸。
最终还是定下了他。
后来某日,小忆春突发高热。
沈时岸彻夜不眠给他换额帕,困极了就掐自己大腿。
天蒙蒙亮时,小忆春睁开眼,看见小太子眼眶通红地数着更漏:“春儿不怕……再响三声太医就来了……”
他迷迷糊糊抓住对方手指:“哥哥……手好冰……”
沈时岸忙要抽手,却被小团子拽进被窝:“我给哥哥暖……”
及至春猎,惊马冲向许忆春的轿辇。
是沈时岸扑上去挡了一蹄,肋骨断了两根也不松手。
事后小忆春哭着给他喂药,太子却笑:“春儿选的伴读,自然要护你周全。”
皇帝看着病榻前执手相望的两个孩子,忽然对许缘华叹道:“看来这江山……”
许缘华望着窗外初绽的海棠,轻笑:“早该如此。”
当年那只草蚱蜢,如今还收在东宫的鎏金盒里。
“好。”皇帝突然大笑,起身拍了拍太子的肩,“那岸儿以后就是春儿的伴读了。”他朝许缘华眨眨眼,“看来咱们大靖的太子,还得春儿亲自调教。”
窗外春光正好,梨花如雪般飘落。
谁也没想到,这个稚气的选择,就此定下了大靖未来数十年的格局。
——(相当于两个视角)
沈时岸那年被选为许忆春伴读时,高兴得半夜都没睡着。
他躲在被窝里,借着月光一遍遍抚摸那枚入宫玉牌——上面刻着安王府三个小字,是许缘华亲手交给他的。
小忆春那时才豆吧大点,生得粉雕玉琢。
第一次见面时,他正抱着许缘华的腿躲在后头,只露出一双湿漉漉的瑞凤眼,眼尾天生一抹红,像只怯生生的小狐狸。
“春儿去吧。”许缘华轻推了他一把,“选一个以后陪你读书可好?”
小忆春歪着头打量沈时岸,突然从袖子里摸出块糖:“给你。”奶声奶气的,指尖还沾着糖粉,“桂花味的……最好吃……”
沈时岸接过糖,心跳快得像要蹦出来。
那糖他揣在怀里三天都没舍得吃,最后化得黏糊糊的,被太傅好一顿训。
从那天起,沈时岸每天最期待的就是进宫伴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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