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四合,安王府的灯笼次第亮起,在青石板上投下温暖的光晕。
许忆春踩着最后一缕晚霞迈进府门,腰间金铃叮咚作响,惊醒了打盹的门房。
“少爷回来了!”老管家提着灯笼迎上来,“王爷在花厅等您用膳呢。”
许忆春点点头,穿过熟悉的回廊。
廊下新栽的紫藤已经攀上檐角,在晚风中轻轻摇曳——那是他去年随口说喜欢,父亲便命人从南境快马加鞭运来的。
花厅里,许缘华正执卷而坐。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抬地哼笑:“真是有了心上人,忘了爹爹。”书页翻过,发出轻微的沙响,“酉时三刻出的门,这会儿都快戌时了。”
许忆春笑嘻嘻地净了手,用还带着水汽的指尖去拽父亲衣袖:“太子哥哥非要和我逛一逛,路上耽搁了嘛。”他整个人黏上去,发梢蹭过许缘华颈侧,“爹爹对我最重要了。”
“少糊弄我。”许缘华屈指弹他额头,力道却轻得像拂尘,“每日在府里,你眼里除了沈时岸还装得下谁?”话虽这么说,手却诚实地替儿子拢了拢散开的衣领。
许忆春顺势将脑袋搁在父亲肩头。
许缘华身上熟悉的淡香让他安心,就像小时候每次做噩梦,躲进这个怀抱就能驱散所有恐惧。
“爹爹,”他忽然仰起脸,等我入宫后,您也搬去住好不好?皇伯伯肯定很乐意。”
许缘华执筷的手一顿。
烛光下,他眼角细纹似乎更深了些:“胡闹,哪有王爷住后宫的?”
“东宫边上不是有座空着的撷芳殿嘛。”许忆春掰着手指,“离太医院也近,我也可以常见到您。”
“春儿。”许缘华突然打断他,声音温柔得不可思议,“你在哪,家就在哪。”他夹了块醋鱼放进儿子碗里,“现在,吃饭。”
许忆春鼻尖发酸,低头扒饭时悄悄红了眼眶。
他当然知道——十九年前娘亲走后,父亲的世界就只剩他了。
窗外忽然落雨,淅淅沥沥打在芭蕉叶上。
许缘华起身关窗,回头看见儿子鼓着腮帮子偷瞄自己,忍不住又添了勺他最爱吃的蟹粉豆腐。
“慢点吃。”许缘华用帕子擦去他唇角酱汁,忽然轻笑,“明日教你雕个新花样...就刻比目鱼如何?”
许忆春眼睛一亮,含混不清地应着。
烛火将父子俩的影子投在墙上,一大一小,亲密无间。
雨声中,7749突然在神识中预警:[大人,六皇子残党正在监视安王府。]
许忆春夹菜的手纹丝不动,只在心底冷笑:[让他看。]
他余光瞥见父亲腰间那枚双鱼佩——那是他亲手雕的,两条小鱼首尾相衔,永不分离。
就像他们父子,就像……他和沈时岸。
东宫的更漏滴到三更时,沈时岸换下常服,重着一袭素色常服踏入御书房。
夜风掀起他未束的发丝,在廊下宫灯映照下,整个人如出鞘的利剑般锋利。
皇帝正在批阅奏折,见太子深夜前来,朱笔微顿:“这么急?”
沈时岸撩袍跪地,玄色衣摆铺展如墨:“儿臣请旨,求娶安王世子许忆春。”他脊背挺得笔直,烛火在那双凤眸中投下跳动的光,“越快越好。”
“哦?”皇帝搁下笔,饶有兴味地支着下巴,朕记得不久前,某人才说要求个‘水到渠成’。
“儿臣改主意了。”沈时岸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那里还沾着许忆春舞动时飞扬的胭脂,“春儿之前一舞,六皇兄的眼神……还有周叶戎的爱慕……”
“春儿是大靖的瑰宝是皇室的珍宝,儿臣急不是情有可原吗?”他下颌线绷紧,像只护食的狼崽。
皇帝突然大笑,笑声惊飞了檐下栖鸟:“好一个‘大靖瑰宝’!”龙袍翻动间,他起身走到太子跟前,“朕准了。但……”指尖点了点沈时岸肩头,“你王叔那关……”
“儿臣自有准备。”沈时岸抬眼,眸中炽热竟让帝王都为之一震,“二十年珍藏的雪涧云雾,加上春儿亲手雕的松鹤延年玉佩……”
皇帝挑眉——雪涧云雾是许缘华最爱的茶,一年只得三两。
而松鹤……是先王妃最擅长的题材。
“不够。”皇帝突然冷下脸,你可知春儿出生那日,安王抱着襁褓在太庙跪了整夜?”他转身望向窗外雨幕,“那年北境叛乱,叛军挟持王妃逼他开城门……”
沈时岸瞳孔骤缩。
他听说过先王妃难产而亡,却不知其中还有这般隐情。
“所以岸儿。”皇帝声音忽然柔和,“你要娶的不是普通世子,是许缘华和花桉拿命换来的珍宝。”
雨声渐急,沈时岸重重叩首:“儿臣愿以性命起誓!”
“朕不要你的命。皇帝打断他,从案头取出一道明黄圣旨,“朕要你记住——”他亲手扶起太子,“当年朕没能救回花桉,如今你若负了春儿……”未尽之言化作掌心三下轻拍,却比刀锋更利。
沈时岸接过圣旨时,忽然瞥见御案角落的画像——年轻的安王夫妇抱着婴孩,而站在一旁的……赫然是身着太子服的皇帝本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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