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提前半个时辰到书房,把许忆春最爱吃的蜜饯藏在袖中;会在小世子午睡时偷偷给他扇风;甚至默许对方把鼻涕眼泪全蹭在自己新做的锦袍上。
直到那年冬日,一道圣旨彻底改变了这一切。
皇帝说从此他便是储君,再不能像寻常孩童般嬉闹。
第二天去安王府时,小忆春像往常一样扑过来要抱,却被他侧身避开。
“太子哥哥?”小忆春茫然地举着刚摘的海棠花,指尖被花刺扎红了都不自知。
沈时岸死死掐着掌心才忍住没去查看那伤口,只冷淡道:“世子该学规矩了。”
许忆春愣在原地,眼眶瞬间红了。
他不懂为什么昨天还给他剥橘子的岸哥哥,今天突然变得这么冷淡。
但若仔细观察就会发现——
沈时岸虽然冷着脸,却会在许忆春咳嗽时关窗;会把暖手炉推到他那边;甚至当小世子赌气不吃饭时,东宫总会送来他最爱吃的糖蒸酥酪。
当晚他就偷偷把太医院最好的药膏塞进许忆春书箱。
最明显的是那次许忆春落水。
沈时岸表面上只是路过,却亲自跳进结冰的湖里把人捞上来。
事后还板着脸训斥:“世子若再贪玩,臣便奏请陛下换伴读。”——边说边用狐裘把他裹成个粽子。
后来小忆春染了风寒,他表面训斥,背地里却连夜抄了十卷佛经供在太庙。
最过分的是小忆春生辰那日,他明明备了礼物——是亲手雕的小木马,马鬃都用玉梳梳了上百遍——却偏要板着脸说:“玩物丧志。”
皇帝和许缘华看在眼里,一个比一个困惑。
“缘华,你看出什么门道没?”皇帝盯着沈时岸的举动——沈时岸正冷着脸给许忆春系披风带子,动作温柔得不可思议。
许缘华眯眼看了半晌,突然嗤笑:“陛下立太子时,是不是说过储君当喜怒不形于色?”
皇帝一愣,随即扶额:“那小子……该不会把这当太子准则了吧?”
两人相对无言。
窗外飘起今冬第一场雪。
小忆春赌气跑出书房,沈时岸立刻抓起伞追出去,却还要保持三步距离,板着脸道:“雪天路滑,世子……走慢些。”
真是别扭得要命。
而小忆春望着身后那一串亦步亦趋的脚印,突然转身——
“太子哥哥!”他猛地扑进沈时岸怀里,“我手冷!”
油纸伞地落地。
年轻的太子殿下僵在原地,最终认命般叹了口气,将那双冰凉的小手拢进掌心。
许多年后沈时岸才明白,他对许忆春的每一次,都是更深的沉沦。
夜色如墨,烛火在安王府的寝殿内轻轻摇曳。
许缘华怀中抱着熟睡的许忆春,小家伙粉嫩的脸颊贴在他胸前,睫毛在眼下投出小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绵长。
沈时岸站在一旁,目光像是被黏住了似的,久久无法从那张恬静的睡颜上移开。
许缘华调整了下姿势,让小忆春靠得更舒服些,这才抬眼看向沈时岸:“最近怎么这么反常?”他的声音压得极低,像是怕惊扰了怀中安睡的宝贝。
沈时岸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喉结滚动了几下。
他张了张嘴,又闭上,目光闪烁间透出几分犹豫。
小忆春在睡梦中轻轻动了动,无意识地往许缘华怀里钻了钻。
许缘华立即熟练地轻拍他的背,嘴里哼起一支温柔的江南小调。
等小家伙重新安静下来,他才给了沈时岸一个鼓励的眼神。
“是不是……”沈时岸终于开口,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因为我是太子,才让世子弟弟选我的?”
许缘华闻言一怔,随即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没想到这个平日里沉稳早慧的孩子,竟在纠结这样单纯的问题。
“不是的。”许缘华摇头,眼中带着温柔的笑意,“我和皇上从不会强迫春儿做选择。”他低头看了眼怀中的小团子,声音愈发柔和,“那天回府后,他拉着我的袖子说最喜欢时岸哥哥了,缠着我问明日能不能早点进宫见你。”
沈时岸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像是夜空中突然被点亮的星辰:“真的吗?”
许缘华点头,语气笃定:“而且你要明白——不是因为你是太子才选你,而是春儿选谁,谁就会是太子。”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沈时岸心中紧锁的匣子。
他望着小忆春的睡颜,胸口涌起一阵滚烫的情绪。
原来……是被选择的啊。
这个认知让沈时岸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小忆春蜷缩的手指,立刻被睡梦中的小家伙无意识地握住。
心里积郁已久的情绪消散了。
他喜欢小忆春,那双圆溜溜的眼睛总含着笑,脸颊肉乎乎的,叫人忍不住想捏一捏。
可这份喜欢若是掺杂了别的——比如我太子的身份——便像掺了沙子的蜜糖,甜中带着硌人的疼。
我宁可他远远站着,用看寻常人的目光瞥我一眼,也好过因着东宫的名号凑近来,虚情假意地同我说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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