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悦音在窒息般的束缚中艰难地恢复意识。藤蔓依旧紧紧缠绕着她的四肢和脖颈,但力道似乎比昏迷前稍微松缓了一丝,至少让她能够勉强呼吸。洞穴里很安静,只有巨树心脏沉闷的、带着不安节奏的搏动声。
她微微偏过头,看到方夜音就蜷缩在她身边,像一只受惊后无处可逃的小兽,将整个身体紧紧贴着她,脸颊埋在她的肩窝,一只手还死死攥着她被藤蔓缠绕的手臂衣料。
方夜音并没有睡着。方悦音能感觉到她身体的细微颤抖,和肩窝处传来的、持续不断的、温热潮湿的触感——她还在哭,无声地流泪,仿佛眼泪已经流干,只剩下本能的抽噎。
似乎是察觉到方悦音醒来了,方夜音的身体猛地一僵,攥着衣料的手指收得更紧,指节泛白。她没有抬头,反而将脸更深地埋进去,发出模糊不清的、带着浓重鼻音和恐惧的呜咽:
“对不起…对不起姐姐…别生气…别讨厌我…”
她的声音破碎不堪,充满了卑微的祈求,仿佛犯下了不可饶恕的大错,害怕被彻底遗弃。
方悦音的心像是被浸泡在酸水里,又涩又疼。她艰难地动了动还能微微活动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妹妹紧贴着她的手臂。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方夜音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她猛地抬起头,露出一张被泪水彻底浸湿、苍白而惊慌的脸。
紫色的眼眸肿得厉害,里面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恐惧和不安,像一只被主人责骂后不知所措的宠物。
“姐姐…”她怯生生地唤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你…你疼不疼?我…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我好害怕…”
她语无伦次,一边慌乱地道歉,一边却又不敢真正松开那些禁锢着方悦音的藤蔓,仿佛那是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方悦音看着她这副样子,所有责备和无奈都化作了深沉的疲惫和心痛。她摇了摇头,声音因为脖颈被压迫而有些沙哑:“…不疼。”
这两个字仿佛是一道赦令,方夜音眼中瞬间迸发出一种近乎狂喜的、卑微的感激。她立刻像寻求安慰一般,重新将脸埋进方悦音的颈窝,用力地蹭着,贪婪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息,仿佛这样才能确认她的存在。
“姐姐最好了…”她喃喃自语,带着哭腔,“姐姐别不要我…我听话…我以后都听话…”
她开始变得异常粘人,几乎寸步不离。方悦音稍微动一下手指,她就会立刻紧张地看过来;方悦音因为被捆缚太久而不适地蹙眉,她就会惊慌失措地道歉,并用指尖凝聚起微弱的、带着颤抖的治愈能量,小心翼翼地拂过被藤蔓勒出红痕的皮肤,一边治疗一边不住地重复:“马上就不疼了…对不起…都是我不好…”
她不再提任何关于“外面”的事情,也不再允许方悦音有任何试图扩大活动范围的迹象。
她仿佛退行到了一个极度依赖的婴儿状态,唯一的诉求就是紧紧抓住方悦音,从她的体温和存在中获取那一点点可怜的安全感。
喂饭时,她一定要亲手喂到方悦音嘴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咽下去;休息时,她一定要紧紧抱着方悦音,将脸贴在她的心口,听着那平稳的心跳才能勉强入睡;就连方悦音偶尔因为生理需求而不得不短暂“离开”她的怀抱(在藤蔓允许的极小范围内),她也会像被遗弃般蜷缩在原地,用湿漉漉的、充满恐惧的眼睛死死盯着,直到方悦音重新回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的道歉和祈求变得无处不在,像背景音一样萦绕在洞穴里。
“姐姐,这样舒服一点吗?”
“姐姐,我错了,下次不会了。”
“姐姐,你看看我,好不好?”
“姐姐,你还要我吗?”
方悦音被这种密不透风的、带着窒息感的依赖和忏悔包围着。她看着妹妹那如惊弓之鸟般的神情,那仿佛随时会破碎的脆弱,心中充满了无力感。
惩罚和斥责毫无意义,只会将她推入更深的恐惧和疯狂。顺从和安抚似乎也收效甚微,只能换来片刻的、虚假的安宁,以及变本加厉的禁锢。
她被困住了。被妹妹那如深渊般的恐惧,和她自己无法割舍的、沉甸甸的爱。
方悦音感觉自己像被困在一张无形的蛛网上,每一次细微的挣扎,只会让那粘稠的丝线缠绕得更紧。
方夜音的恐惧如同实质的浓雾,弥漫在洞穴的每一个角落,将她温柔地、窒息地包裹着。妹妹的道歉和依赖不再是寻求宽恕,而是变成了另一种形式的绳索,将她牢牢绑在身边。
她看着方夜音近乎虔诚地、小心翼翼地喂她喝下温热的汤水,指尖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仿佛伺候一件易碎的珍宝,又像是在进行某种确保忠诚的仪式。
“姐姐,温度合适吗?”方夜音轻声问,紫色的眼眸一眨不眨地观察着她的表情,不放过任何一丝细微的变化。
方悦音点点头,咽下那寡淡的流食。她的味蕾似乎已经麻木,连同一起麻木的,还有对时间和自由的感知。她被困在这个永恒的当下,唯一的变量是方夜音那起伏不定、却永远被恐惧驱动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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