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我是说如果,万一在河西发现了他的踪迹,或者察觉到有其他人要对他不利,不惜一切代价,确保他的安全。想办法靠近他,告诉他……”卫青的声音在这里哽了一下,仿佛有千言万语堵在喉头,他深吸一口气,才继续道,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告诉他,什么都不要做,什么都不要说,活下去!只要人还在,就有希望。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其他的,一切都可以从长计议,切不可冲动行事,落入他人圈套。”这番话,既是说给可能活着的霍去病听,也是说给他自己听。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的情绪,有对外甥可能生还的欣喜,有对局势的痛心,有对幕后黑手的疑虑,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对身边人的警惕,补充道:“另外,霍光那边……你也安排两个机灵的生面孔,不必靠得太近,只需留意着,看看他近日除了公务,还与哪些人来往密切,又具体做了些什么。一有异常,立刻回报。”霍光毕竟是去病的弟弟,也是他亲自安排入朝,但在此敏感时刻,任何与去病密切相关的人,都不得不防。
“老奴明白。”老家将没有任何多余的话,只是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躬身深深一礼,随即如同融入黑暗的猎豹一般,悄无声息地退出了书房,前去执行这道关乎生死、也关乎未来朝局走向的秘密指令。
卫青在空旷的书房中独自踱步片刻,沉重的脚步声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墙角那柄陪伴他多年、饮过无数匈奴人鲜血的环首刀上,刀鞘古朴,却散发着凛冽的杀气。
他沉吟良久,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终于对门外沉声道:“去把卫平唤来。”
一个时辰后,一阵轻微而熟悉的脚步声在门外响起,带着几分迟疑和惊惶。
卫平,这位出自大将军府,跟霍去病开府的老管家,此刻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深色布衣,脸上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和一丝尚未完全平复的惊悸,悄无声息地走了进来,反手轻轻掩上房门,然后对着卫青深深一躬,声音沙哑:“老奴卫平,拜见大将军。”
“不必多礼。”卫青抬手虚扶,目光锐利如刀地审视着卫平,不放过他脸上任何一丝细微的表情。
“府中……后续事宜,都处理干净了?”他问得隐晦,但卫平自然明白所指。
卫平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着压抑的沙哑和悲痛:“回大将军,按照……按照朝廷礼制,都已处理妥当。‘丧事’已毕,府中人员也已按例裁撤、安置,该走的都走了,该留下的……也都是可靠的老人,口风很紧。”他顿了顿,补充道,语气中带着担忧。
“只是……宫中和大司马府那边,这几日依旧不时有人前来‘慰问’或借着吊唁之名‘询问’将军旧事,探听口风。”
卫青点了点头,这在他的预料之中。天子多疑,朝中耳目众多,冠军侯府自然是焦点中的焦点。
“陈太医呢?”他问起了另一个关键人物,那位在霍去病“病重”期间一直负责诊治的老太医。
卫平听到这个问题,身体几不可察地微微一僵,随即迅速回道:“陈太医……在将军‘薨逝’后,便以年老体衰、悲痛过度为由,向太医署递了辞呈,已于一月前,携家眷离京,返回吴郡老家去了。”他抬头看了卫青一眼,眼中带着一丝决然和更深层次的情感。
“大将军放心,陈太医对将军、对您,都是忠心不二,可托生死的。当年若不是大将军在漠北战场上从匈奴骑兵刀下救他全家性命,他早就……这份救命之恩,他始终铭记在心,常言此生难报万一。”
卫青闻言,眼前不禁浮现出那个总是默默跟在去病身边,面容清癯、眼神温和却坚定的老太医的身影。
是了,那是元狩四年,漠北之战,他率军突袭,在一处被匈奴洗劫的村落里,救下了当时还是游方郎中的陈太医及其妻小,回京后便举荐去了太医院。
自此,陈太医便对卫家死心塌地。这些年来,他对去病的照料更是无微不至,去病待他也如长辈般尊敬信任。
这份历经生死考验、沉淀了十余年的情谊,确实无需怀疑。想到这里,卫青心中稍安。
“那夜就是陈太医与那位苏医徒率先发现了药渣和饮食中的蹊跷。”卫平继续道,语气中带着后怕与感激。
“也是他老人家,根据古籍,冒险配制了那服能令人呈现假死之态的‘龟息散’。他说,就算拼上这条老命,也定要护得将军周全,以报大将军当年救命之恩。”
卫青长叹一声,心中那块巨石似乎松动了一丝。有陈太医这样既精通医术又绝对可靠、且对去病充满爱护之心的长者在旁协助,确实是这不幸中的万幸,是不测之渊旁唯一令人心安的倚仗。
“起来细说。”卫青亲手扶起卫平,引他到旁边的席垫上坐下,自己也回到主位,目光紧紧盯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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