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煜圳的手还贴在神经接口上，话音落下的瞬间，主控台中央的空气扭曲了一下。一道半透明的身影浮现，轮廓模糊，像是信号不良的老式投影。那人影站定，肩部微微前倾，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平稳却带着延迟的杂音：“深海光缆……τ型集群已吞噬第七段，三分钟后将接入亚太主干网。”
金欣露的指尖刚触到控制台边缘，一阵尖锐的刺痛顺着脊椎窜上来。她猛地弯腰，一口黑血喷在金属地面上，溅开的液滴竟在接触空气的刹那泛起微弱的银光。
厉煜圳立刻松开接口，一步跨到她身后，手按住她后颈。皮肤下有细小的波动，像电流在皮层游走。他盯着主控屏上跳动的基因图谱——原本稳定的双螺旋结构正在缓慢翻转，某些片段被替换成陌生的符号序列。
“云鹤？”他抬头看向那道投影，“你是谁派来的？”
“无人指派。”投影抬起右手，掌心浮现出一段星图，正是九星连珠的排列，“我是航天局‘守望者’项目的遗留监测体，编号YH-09。你们开启ε-7节点时触发了我的唤醒协议。”
金欣露撑着台面站直，呼吸急促。她抬起手，在空中划出一道符文，指尖灵力凝聚成丝，缠绕进主控台的回路。太虚回溯程序启动，屏幕闪出一串深海画面：漆黑洋底，断裂的光缆如断肢般垂落，周围漂浮着无数银灰色的微粒，正沿着电缆残端钻入内部，迅速蔓延。
“是真的。”她低声说，“它们不是攻击，是吞食。”
厉煜圳迅速调出克隆体X留下的泪波序列，输入防火墙密钥通道。数据流开始稳定，云鹤的影像不再闪烁。但就在这一刻，金欣露瞳孔骤缩，身体剧烈一颤，又咳出一口带星斑的黑血。
“它们顺着量子通道进来了。”厉煜圳盯着基因图谱的变化，声音冷了下来，“τ型集群把模拟病毒嵌进了她的DNA链，正在逆向编码。”
金欣露咬住下唇，强迫自己集中意识。她在脑海中反复默念一句话：“下雨天最适合煮茶，因为水汽会替我们哭。”每一个字都像锚，把她从涣散的思维边缘拉回来。高维思维模式自动运转，记忆深处的画面逐帧展开——厨房里飘着茶香，窗外雨滴打在玻璃上，他的围巾搭在椅背，她笑着把糖罐推过去。
这些细节没有逻辑关联，却是她最真实的日常。
厉煜圳转身走向墙边的终端柜，抬手砸碎第一块显示屏。玻璃碎片溅了一地，火花从接口迸出。他继续砸，一块接一块，直到所有传感设备全部瘫痪。最后，他拔掉主控台的外部网络插头，只保留内部闭环系统运行。
实验室陷入短暂的寂静。灯光熄灭，应急红光缓缓亮起，一圈圈扫过地面。
“电磁真空环境建成了。”他说，“它们暂时无法远程操控。”
云鹤的影像微微晃动，似乎在接收某种反馈。它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掌，星图开始褪色。“它们已经上线。”它说，“不只是光缆，全球十三个量子中继站同时出现异常读数。这不是入侵，是接管。”
金欣露靠在控制台边沿，手指颤抖着在地上画出一道微型星图。线条极细，几乎看不见，但她每划一笔，空气中就留下一丝灵力残留。画到最后，她低声念出：“太虚宗，九星连珠位，开。”
星图沉入地面，消失不见。
厉煜圳从主控台拔出玉佩芯片，轻轻托起金欣露的后颈，将芯片贴在她颈后发际线下方。灵力渗入神经末梢，芯片边缘微微发烫，随后与皮肤融为一体，形成一个离线存储节点。
“还能撑多久？”他问。
“不清楚。”她喘了口气，“它们在改写我的基础编码，但我能感觉到……那不是毁灭，更像是重塑。”
云鹤的影像突然凝固。最后一帧画面中，它的嘴唇微动，吐出三个字：“小心……孩子。”
随即，光影彻底消散。
主控室恢复死寂。红光依旧缓慢旋转，映在两人脸上，像心跳的节奏。
厉煜圳蹲下身，捡起一块破碎的屏幕残片。背面刻着一行极小的字，似乎是用指甲划出来的：“门不是出口，是入口。”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几秒，忽然意识到什么。转身看向金欣露刚才画星图的位置——地面上没有任何痕迹，但当他把手掌贴上去时，指尖传来一丝温热，仿佛地下埋着一块暖石。
金欣露闭着眼，呼吸微弱但平稳。她的右手垂落在地，指尖轻轻抽动了一下，像是想抓住什么。
厉煜圳站起身，走到她身边，单膝跪地，握住她的手腕。脉搏还在，微弱却坚定。
他低头看着她苍白的脸，忽然发现她睫毛轻颤，嘴唇微启，吐出两个字：“别关……灯。”
他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这里的“灯”不是指照明，而是她体内那点尚未熄灭的意识火种。
他松开她的手，转而将玉佩芯片的导线重新接入主控台的备用端口。虽然外部网络已断，但内部系统仍能维持最低限度的数据循环。只要这个闭环不破，她的意识就不会完全断裂。
屏幕上突然跳出一行字符，是金欣露常用的灵力编码格式。内容只有几个字：“我在学习流泪。”
厉煜圳盯着那句话，没有回应。他知道这不是她在说话，而是τ型集群在模仿她的思维模式，试图建立共鸣。
但他也清楚，真正的她一定藏在某个数据缝隙里，等着他们找到入口。
他伸手摸了摸左胸内侧，芯片贴着皮肤，依旧温热。
就在这时，金欣露的手指猛然收紧，指甲抠进掌心。她睁开了眼，瞳孔中闪过一瞬星图，随即恢复正常。
“它们让我看见了。”她说，“另一个我，在很远的地方，也在画同样的星图。”
厉煜圳扶住她的肩膀：“哪一个才是你？”
她嘴角扬起一点极淡的笑：“哪一个都愿意为你流血。”
话音未落，主控室的灯光突然全部亮起。白炽光刺眼地洒满空间，所有被砸毁的设备竟开始自动重启。屏幕逐一亮起，显示着相同的画面——一片无垠的数据荒原，中央站着一个背影，正缓缓抬起手。
厉煜圳一把将金欣露拉到身后，顺手抄起地上半截断裂的金属支架。
那个背影转了过来。
面容与金欣露一模一样，只是双眼全黑，没有瞳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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