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用担心这个。”
牧沙皇的声音重新恢复了那种平直的腔调
“鸣德的性子,孤了解。他不屑于用这种手段。就算他心里真恨不得把你们几个兄弟都活剥了皮也不会,他都不愿意用‘无辜之人’做测试,目前他那边因测试数据所死亡的名单,无一例外都是死囚重罪。”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因为争食而渐渐平息下去的潭水,墨鲈们重新隐入深蓝的阴影中。鸣德最近都没来喂鱼,这些鱼倒是饿得狠了。
“况且,” 牧沙皇话锋一转,语气里带上了一丝难以言喻的、近乎嘲讽的感慨
“你不替孤领兵打仗、整肃军务,难道是想躲到哪个关口城池去,关起门来继续当你的逍遥王爷,享你的清福吗?”
他微微摇头
“孤可都没有这么好的命~闲暇时光,一杯清酒难道不足以入眠吗?”
说着,他又侧过脑袋,纯黑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鸣崖低垂的脸上。鸣崖不敢抬眼,但那低垂的金色眼眸中,依旧无法完全掩饰地闪过一抹深切的忧虑。
“欲戴王冠,必承其重!”
牧沙皇的声音陡然加重了几分,如同低沉的闷雷滚过庭院,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我自然知道你从来不想争权夺利,否则我当初自然不会留你~但你好歹也是皇族出生,享受过其中的安逸,是不是也应该肩负起一点责任呢?”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食盒中剩余的鱼食全部抓起,随意地、却又带着某种决断意味地,一把撒入潭中,激起更大范围的争抢与水花。
“总不能,张着嘴吃完了孤赏下的白饭,连吃完后的碗,都懒得动手洗一下吧!”
最后这句话,他几乎是盯着鸣崖的眼睛说的,字字清晰,重若千钧。
“陛下教训的是!臣……臣知罪!是臣愚钝,是臣短视,是臣……”
鸣崖冷汗瞬间又冒了出来,连忙躬身,语无伦次地告罪。因为牧沙皇已经迈步,走到了他的身前,近在咫尺!一只覆盖着浓密黑毛、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手掌,随意地、却带着千钧分量般,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那手掌的温度并不高,甚至有些凉,但鸣崖却觉得被触碰的地方如同被烙铁烫到,整个肩膀乃至半边身体都僵硬了。
“不用担心。” 牧沙皇凑近了些,纯黑的瞳孔倒映着鸣崖强作镇定的、却难掩惊惶的脸,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保证的清晰度,“孤是杀人不眨眼,也确实没什么慈悲~但~”
他顿了顿,搭在鸣崖肩上的手微微用力按了按。
“孤,从不杀贤良,更不杀肯做事、能做事的人,我并不在意你们的过去,不妨好好想想,我为何留下你?做好你该做的本分,其他的……不必多想,也轮不到你想。”
说完,他松开了手,不再看鸣崖一眼,直接越过他僵立的身躯,步伐沉稳地朝着庭院外走去。黑色镶金的袍摆拂过冰冷的地面,发出轻微的沙沙声。
直到那沉重的脚步声彻底消失在院门外,直到庭院里重新只剩下风声和水波轻响,鸣崖紧绷到极致的身体才猛地一松,几乎是踉跄了一下,才勉强站稳。他长长地、颤抖着呼出一口憋了许久的浊气,背后内里的衣物早已被冷汗浸透,紧贴着皮毛,带来一阵冰凉的黏腻窒息感。
他抬手,擦去额头上渗出的冷汗,金色的眼眸中残留着惊悸,但更多的,是一种劫后余生般的、虚脱的庆幸。
这便是他此行的目的——要么,被牧沙皇看穿心思,觉得他怯懦无用甚至心怀异志,利索地杀了他,至少……或许不会牵连家人——他卑微地期盼着;要么,就像现在这样,得到对方一个明确到特定程度的“保证”或“警告”。至少,这比稀里糊涂被丢进“旧日战甲”当“耗材”要强得多……
“真是……熬走了一个,又来一位更可怕的……”
鸣崖望着牧沙皇离去的方向,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苦涩地低喃了一句。庭院里早春的寒意,似乎更重了。
与此同时,千里之外的叶首国,永春之城——迈赫罗斯。
与北境恙落城尚存的春寒不同,迈赫罗斯仿佛永远浸润在一种温和湿润的空气里。街道两旁种植着常绿的阔叶树木,地理位置的优势,常年的暖流让城市即便在冬季也充满生机,故得“永春”之名。此时正值午后,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洒在光洁的石板路上,街道上人流如织,各种族裔的兽人穿梭往来,市井喧嚣,似乎与任何阴谋、死亡绝缘。
然而,平静的水面之下,暗流正在汹涌。
城市一处相对僻静、却仍能观察街景的露天食摊角落,坐着两位经过简易伪装的客人。一位是身材高大鳄鱼兽人,另一位则是白色皮毛和狼耳的少年。
“长老……秘法书院的维泽尔长老,好像死了……”
法尔枇奈低着头,声音压得极低,几乎被周围食客的谈笑和碗碟碰撞声淹没。他手中捧着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指尖却有些发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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