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关于……‘旧日战甲’计划的推进传到你的耳边去了?亦或者说是听到什么风言风语了?”
当牧沙皇将 ‘旧日战甲’ 这四个字,用一种近乎漫不经心的语调清晰说出的刹那——
“!”
跪在地上的鸣崖,身体几不可察地剧烈震动了一下!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冰锥,瞬间刺穿了他的脊背!他几乎是本能地、猛地握紧了垂在身侧的拳头,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发出轻微的“咔嚓”声。这声音在寂静的庭院里显得格外清晰刺耳!
鸣崖立刻惊觉失态,触电般松开了拳头,强行压下心头翻涌的惊涛骇浪,将腰弯得更低,额头几乎要触到冰冷的地面。一时之间,喉头发紧,千头万绪堵在胸口,竟不知该如何接话,先前准备好的几套说辞,突然显得如此苍白可笑。
而牧沙皇,仿佛对身后之人的剧烈反应浑然未觉。他慢悠悠地转过身,踱回潭边,从旁边玉质的食盒中,信手拈起一小撮暗红色的、散发着奇异腥香的鱼食。他的动作从容不迫,甚至带着点闲适。
“你在害怕什么呢?” 牧沙皇一边将鱼食随意地撒向幽蓝的潭水,看着墨黑色的、肥硕的墨鲈从水底阴影中迅疾窜出,疯狂争抢,一边用那种平淡到近乎冷酷的语气继续说道,“是知道了这计划的推进,是由鸣德在负责?你怕他……公报私仇,拿你,或者你们兄弟中的一位?去当那边的耗材?”
“噗通、噗通——” 鱼群争食搅动水花的声音,衬得他的话语更加清晰,也更加冰冷。
鸣崖依旧死死低着头,背脊紧绷。牧沙皇说的,全对。
他确实是昨天忽然得知了“旧日战甲”这个计划。他也确实探听到,此计划的核心落地部分,竟然是由自己那位同父异母、关系却势同水火的八弟——鸣德在主导推进!恐惧如同毒藤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他或许是一时情急,未经更周密筹谋就前来试探,但……也不至于一下子就被完全猜透心思,甚至连最隐秘的恐惧点都被精准命中才对!鸣崖甚至在路上已经反复推敲好了几个不同的、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和借口,以备应对不同的盘问……
牧沙皇微微侧目,纯黑的眼眸余光扫过地上那具因为极度紧张而微微战栗、却始终死死闭着嘴的黄色身躯。无需再多言,对方沉默中透出的恐惧与默认,已经是最好的答案。
“起来吧~” 牧沙皇的声音似乎缓和了一丁点,但其中的威严丝毫未减,“天气刚回暖,比不得我们沙漠~这恙落城的地气还寒着呢,跪久了伤膝盖。”
“多……多谢陛下慈悲体恤……” 鸣崖如蒙大赦,连忙应声,借着起身的动作,用袖子极快地擦掉了额角渗出的冰冷汗水。他站起身,双手恭敬地交叠放在身前,微微佝偻着腰——此刻的姿态,早已看不出半分昔日帝国亲王的傲气与雍容,只剩下谨小慎微的臣服。
他清楚地记得,当年自己奉命外征讨湿地联盟残部却深陷沼泽迷阵,脱身之后却听到帝都已破,当他带领属下日夜兼程赶回帝都之时,看到的是怎样炼狱般的景象——他的大哥,帝国皇帝的首级,与残缺的躯体一起,被高悬在城门旗杆之上,随风缓缓转动。不止是大哥,连同其宫中妃嫔、子嗣共四十七口,无一幸免,血染宫闱。那画面成了他无数个夜晚惊醒的噩梦。
他怕。他怕自己,怕自己的妻儿家眷,有一天也会变成那样随风摇晃的、可怖的“旗帜”。所以,当牧沙皇对他说
“孤不想杀你,孤看中你的能力,孤要你为沙维帝国效力”
时,他几乎是毫不犹豫地、近乎卑微地接受了。是的,他怕死,他没有大哥宁折不弯的傲骨,也没有二哥殉国而死的决绝,他原本就只想当一个富贵闲人,诗酒逍遥。投降后,他拼了命地展现自己的“价值”——整编溃军、安抚旧部、献策献力……他只想证明自己“有用”,只想换取那一点点生存的空间,和家人平安的保障。
但鸣德……自己那位从小就被排挤、被无视、甚至之后被他们兄弟几人联手构陷过的八弟……鸣崖知道他恨他们,恨之入骨。
正如“陷害你的人,比你自己都清楚你有多冤枉”,鸣德本就因为与牧沙皇的交好被他们借题发挥,如今被牧沙皇拉拢、重用,这几乎是不可避免的结局。
但……“旧日战甲”这种计划,牧沙皇居然将其核心落地实施的部分全权交给鸣德推进!这已经清晰无比地表明了,在牧沙皇心中,他们兄弟二人的“份量”和“信任度”存在着天壤之别。而他最恐惧的,就是鸣德会借此机会,假公济私,将他或他的人填进那个可怕的“战甲”里,名正言顺地抹除……
“哼。”
一声清晰的冷哼,将鸣崖从纷乱惊惧的思绪中猛然拽回。
牧沙皇不知何时已投尽了手中的鱼食,正负手而立,纯黑的眼眸带着一种洞察一切的漠然,看着脸色变幻不定的鸣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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