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婉在沈孤兰的搀扶下,勉强走出马车透气。秋日的风带着一丝凉意,拂过脸颊,却驱不散心头的沉重。她看着营地中那些缠绕着绷带的士兵,有的倚着帐篷沉默发呆,眼神麻木;有的相互搀扶着处理伤口,隐忍的痛哼声不时传来;不远处的空地上,一排排覆盖着白布的遗体整齐排列,无声地诉说着战争的惨烈。她的心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难受。
沈孤兰轻声在她耳边道:“临渊的伤势算是稳定了,但内腑受损严重,气息虚浮,需要长时间温养,绝不能再动内力。”她顿了顿,目光投向主帐方向,声音压得更低,“王爷他…情况更棘手。龙气反噬经脉,伤及根本,若非他根基深厚、意志坚定,恐怕早已撑不住。如今也只能靠丹药慢慢温养,短期内绝不能再与人动手,更不能强行催动龙气。”
苏婉婉点了点头,目光落在主帐那面猎猎作响的“霍”字大旗上,心中满是担忧。这时,主帐的帘子被掀开,霍云庭送朝廷使者出来,他身形微微晃动,显然是强撑着,却依旧保持着夙王的威严。
使者带来的旨意冠冕堂皇,嘉奖霍云庭“剿匪有功”,封“镇北定国公”,赐黄金千两、锦缎百匹;同时,对二皇子霍明珏“不幸殉国”表示哀悼,追封“靖安王”,赐谥号“忠勇”。通篇下来,对龙岭之战的惨烈、兵魔神的真相却避而不谈,显然皇帝并不想此事宣扬,以免引发朝野恐慌或猜忌。
霍云庭面无表情地听完旨意,躬身谢恩,接旨的动作流畅却透着不易察觉的僵硬,全程没有流露出丝毫情绪,仿佛只是接下了一件寻常之物。
使者离开后,萧战悄无声息地递上一枚蜡丸。霍云庭捏碎蜡丸,取出里面薄如蝉翼的信笺——是霍明煜的密信。
信中,这位年轻的四皇子详细说明了京城动向:二皇子之死引发的朝堂波澜,已被他联合中立老臣尽力压下;三皇子霍明琮一党趁机攻讦“夙王护卫不力”,也被他以“二皇子擅离职守、违抗军令”为由借力打力化解。但信中也提到,皇帝对霍云庭手握重兵、战功赫赫的猜忌显然更深,暗中已派眼线打探北境战况。同时,霍明煜已开始暗中调查幽冥司在朝中的暗桩,并提醒霍云庭回京后需多加小心,行事不可过于张扬。
“明煜…做得很好。”霍云庭将信纸凑到烛火上点燃,看着它化为灰烬,声音带着一丝疲惫,却也有一丝欣慰。至少,在波谲云诡的朝堂之上,他们并非孤立无援。
在落霞河谷休整了两日后,大部分重伤员的伤势在沈孤兰精湛的医术、苏清墨提供的极品丹药双重加持下,终于稳定下来,不再有性命之忧。阵亡将士的遗体也已就地火化,骨灰装入特制的木盒,由同乡士兵带回故土安葬,每一个木盒上都刻着逝者的姓名与籍贯,承载着最后的荣光。
龙岭山脉上空的诡异黑雾彻底消散,天空恢复了往日的湛蓝,阳光洒在旷野上,万物复苏,焕发出微弱的生机。北境边境,也因这场惊天动地的变故,暂时陷入了一种暴风雨后的平静——无论是敌国还是潜藏的幽冥司余孽,都因兵魔神的覆灭而蛰伏起来。
“是时候回京了。”霍云庭召集核心众人齐聚主帐,做出了最终决定。他坐在主位上,脸色依旧苍白,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决断,“我军伤亡惨重,将士们身心俱疲,急需回京休整补充;陛下那边虽有嘉奖,但猜忌已深,我等手握重兵久留边关,难免授人以柄,引发不必要的事端;再者,婉婉的魂伤、临渊的内腑伤,都需要更好的环境与珍稀药材调养,北境条件有限。”
众人皆无异议,北境的核心危机已然解除,留在这伤心地与是非之地,确实不如返回根基深厚的京城稳妥。
“大哥,你的伤……”苏婉婉看向苏临渊,他此刻虽能勉强起身,却依旧面色苍白,呼吸间带着滞涩,显然内伤未愈。
苏临渊拍了拍胸膛,努力做出轻松的样子,笑声却带着一丝虚弱:“放心!你大哥我命硬得很!这点伤,还撑得住回京的路。倒是你和云庭,一个伤了魂,一个伤了根本,路上才更要小心静养,别再劳心费神。”他看向苏婉婉与霍云庭,眼中是兄长对弟妹毫不掩饰的关切。
苏斩月灌了一大口酒,抹了把嘴,接口道:“江湖上活下来的兄弟,我都安排妥当了。愿意跟着咱们回京的,以后就并入天机阁或夙王军中,我亲自照看,绝不亏待他们;不愿意的,也给了足够的盘缠,足够他们下半辈子衣食无忧,安稳度日。”他语气虽依旧豪迈,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对逝去好友的黯然,那些一同闯秘境的兄弟,大半都没能回来。
沈孤兰安静地站在苏临渊身侧,素衣纤尘不染,脸上带着淡淡的倦意,却眼神清明,语气温柔而坚定:“我随你们一同回京。临渊的伤势需要持续针灸和药浴调理,北境药材有限,回京能找到更珍稀的灵药;而且他伤势反复,我必须在一旁随时照看,不能有半分懈怠。”这话说得自然坦荡,仿佛天经地义。苏临渊闻言,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一下,却并未反驳,只是默默地将她的手握得更紧,眼中满是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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