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跟村口的老榆树较劲了一整夜,把枝桠刮得呜呜作响,像是谁在寒风里抽噎。村头的晒谷场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中间摆着几张从大队部搬来的长桌,调查组的老李和两个组员坐在上首,面前摊着笔记本和那本蓝皮账册。村民代表和知青们按顺序站在桌前,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几分凝重,连平时最爱说笑的李卫国都抿着嘴,眼神直勾勾地盯着地面。
赵卫国站在人群最前面,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棉袄的领口被他拽得变了形。自从昨天账本被翻出问题后,他就没睡过安稳觉,夜里总梦见自己被调查组的人盘问,冷汗把被褥都浸湿了。此刻站在众人面前,他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背上,让他浑身不自在。
“今天请大家来,” 老李清了清嗓子,声音在空旷的晒谷场上显得格外洪亮,“主要是核实一下知青点改灶和记工分的事。大家有什么说什么,实事求是,不要有顾虑。” 他的目光扫过人群,最后落在赵卫国身上,“赵记分员,你先说说吧,关于林小野他们改灶的事,你还有什么补充的?”
赵卫国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他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半天没发出声音。昨天被老李翻账本时的窘迫还历历在目,此刻面对这么多村民,他更是慌了神,但事到如今,只能硬着头皮撑下去。
“我…… 我还是那句话,” 赵卫国的声音发飘,眼神躲闪着不敢看老李,“改灶确实没按正规程序来,属于私自行动。而且…… 而且我怀疑他们浪费集体材料,搞特殊化,这对其他知青不公平!” 他越说越觉得有理,腰杆也挺直了些,“现在看来,他们就是想通过改灶拉拢人心,掩盖某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你胡说!” 林小野忍不住往前跨了一步,脸颊涨得通红,“我们改灶是为了省柴火,大家都能作证!怎么就成了拉拢人心?你说话要讲证据!”
“证据?” 赵卫国冷笑一声,眼神里带着几分得意,“证据就是你们没写申请没备案,证据就是你们天天腻在一起搞小团体!这些还不够吗?”
“够个屁!” 一声洪亮的怒喝打断了赵卫国的话,人群自动分开一条路,老农王铁柱拄着拐杖快步走了出来。他穿着打补丁的棉袄,帽子上还沾着雪沫子,满脸怒气地瞪着赵卫国,拐杖在冻硬的地上戳得咚咚响。
“王大爷,您怎么来了?” 老李连忙站起身,语气缓和了许多。王铁柱是村里的老资格,种了一辈子地,为人正直,在村民中威望很高。
“我再不来,怕是有人要把白的说成黑的了!” 王铁柱把拐杖往地上一顿,眼睛瞪得像铜铃,直勾勾地盯着赵卫国,“小赵,我问你,你说小林他们改灶是搞特殊化,你亲眼看见了?”
赵卫国被他看得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后退半步:“我…… 我没亲眼看见,但大家都这么说……”
“大家是谁?你指给我看看!” 王铁柱步步紧逼,拐杖几乎要戳到赵卫国的脚尖,“我告诉你,我王铁柱亲眼看见了!我天天去知青点借灶热饭,我最清楚那灶改得好不好!”
他转过身,面对着老李和村民们,声音洪亮得像敲钟:“老李同志,各位乡亲,我王铁柱活了五十多年,从没说过瞎话。小林他们改灶,根本不是什么搞特殊化,那是实实在在为集体省钱,为大家办事!”
“以前知青点的老灶,烧三捆柴才能烧开一锅水,烟还特别大,呛得人直咳嗽。” 王铁柱伸出三根粗糙的手指,一桩桩一件件地数着,“小林那娃心疼柴火,也心疼知青们咳嗽,就琢磨着改灶。他白天出工,晚上就蹲在灶房画图琢磨,手上扎了好几个口子都没吭声。”
人群里发出一阵低低的议论声,不少村民都点点头,显然对老灶的弊端深有体会。
“我亲眼看见他拿着尺子量来量去,又跑去问老木匠怎么垒灶才省柴。” 王铁柱继续说道,语气里带着几分激动,“改灶那天,他从早忙到晚,中午就啃了个冷窝头。马大娘送去的热水,他顾不上喝,全洒在灶台上了。”
他走到老李面前,指着自己的棉袄:“您看,这是我昨天刚从知青点热好的棉袄,用他们改的新灶,半个时辰就热透了,省下来的柴火能多烧两锅热水。以前用老灶,热件棉袄得烧一捆柴,还热不透!”
赵卫国的脸一阵青一阵白,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王铁柱狠狠瞪了回去。
“你说他们浪费集体材料?” 王铁柱冷笑一声,拐杖指向知青点的方向,“我亲眼看见小林和魏珩去后山捡石头,去废弃的牛棚拆旧砖,用的都是没人要的废料!马大娘可以作证,和泥的麦秆还是她送去的!”
马大娘从人群里探出头,用力点头:“没错!是我送去的麦秆!小林那娃说加了麦秆和的泥更结实,还省了不少黄土,这怎么能叫浪费材料?”
“还有记工分的事,” 王铁柱把拐杖往地上一顿,震得地上的积雪都跳了起来,“你说小林误工扣他工分,我那天就在场!他是帮队里修农具耽误了出工,赵队长都说了不算误工,怎么到你账本上就成了扣工分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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