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卷着雪沫子狠狠抽打着地窨子的木门,发出 “哐哐” 的声响,像是谁在门外气急败坏地擂门。知青点的气氛比屋外的严寒还要凝滞,刚从调查组办公室回来的知青们脸色都不太好看,默默地收拾着工具,谁也没说话,只有墙角的油灯在寒风中摇曳,将所有人的影子拉得忽长忽短。
赵卫国是最后一个回来的。他耷拉着脑袋,往日里总爱梳得整整齐齐的头发此刻乱糟糟地贴在额头上,棉袄上沾着不少雪渍,一看就没少在雪地里折腾。他刚踏进地窨子,就把手里的镰刀往墙角一扔,“当啷” 一声脆响,打破了屋里的寂静。
“哼,有些人就是能耐!” 赵卫国没指名道姓,但那阴阳怪气的腔调谁都听得出来,“改个灶还改出功来了?我看是没把集体纪律放在眼里!”
正在擦农具的林小野动作一顿,抬起头看向他,眉头皱了起来。魏珩坐在炕沿上,手里正帮林小野缝补磨破的袖口,闻言眼皮都没抬一下,只是指尖的动作快了几分。
“赵记分员这话是什么意思?” 张建军把手里的扁担往地上一戳,黝黑的脸上满是不悦,“调查组都还没下结论,你在这儿阴阳怪气地说谁呢?”
赵卫国斜睨了他一眼,嘴角撇出一抹讥讽:“我说谁?谁心里有鬼谁清楚!没按程序请示就敢动集体的灶台,这不是破坏集体财产是什么?今天能私自改灶,明天是不是就敢私自分粮食了?这风气要是长起来,知青点还不乱套了?”
他越说越激动,唾沫星子横飞,在昏暗的油灯下看得格外清楚:“别以为找几个人证就能蒙混过关!程序不对就是不对!无组织无纪律,到哪儿都说不通!”
“你胡说八道什么!” 林小野再也忍不住了,猛地站起身,因为激动,声音都有些发颤,“改灶前我跟赵队长说过!他说‘只要能省柴火,试试也无妨’!怎么就没按程序了?你当时不也在场吗?怎么现在倒说这种话?”
“我在场又怎么样?” 赵卫国梗着脖子,眼睛瞪得像铜铃,“队长那是客气话!你还真当是批准了?正规程序得写申请、找队长签字、报大队部备案!你一样都没做,就是私自行动!”
他几步冲到林小野面前,唾沫星子都快喷到林小野脸上了:“我看你就是故意的!觉得自己有点破手艺就了不起了?不把规矩放在眼里!真以为没人能治得了你了?”
林小野气得浑身发抖,拳头攥得咯吱响,要不是魏珩在身后悄悄拉了他一把,他真想一拳挥上去。这个赵卫国,自己账本上那么多猫腻没说清楚,倒先来挑别人的错处了,简直是本末倒置!
“赵卫国,饭可以乱吃,话不能乱讲。” 魏珩终于放下手里的针线,缓缓站起身。他比赵卫国高出小半个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冰,“改灶前,林小野确实向赵队长请示过,不止赵队长,马大娘、王铁柱大爷都能作证。当时你就在旁边,怎么没见你说程序不对?现在倒来翻旧账,是什么意思?”
赵卫国被魏珩看得有些发怵,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但嘴上依旧不饶人:“我…… 我当时没注意!再说了,队长口头同意不算数,得有书面批示!这是原则问题!”
“原则问题?” 魏珩冷笑一声,眼神像刀子似的刮过赵卫国的脸,“那你账本上多记的工分、克扣别人的劳动成果,又是哪门子的原则?是你的原则,还是集体的原则?”
这话像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赵卫国脸上。他的脸 “唰” 地一下红透了,从耳根一直蔓延到脖子,像是被泼了一盆滚烫的热水。
“你…… 你别血口喷人!” 赵卫国指着魏珩,手指都在发抖,“我那是笔误!早就说过是笔误!你别转移话题!现在说的是改灶的程序问题!”
“程序是为集体利益服务的,不是用来刁难办实事的人的。” 魏珩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如果严格按程序就能省下柴火、减少冻伤,我们绝无二话。但事实是,林小野的改良让大家都受益了,这比任何程序都重要。”
他转向周围的知青们,声音清亮:“大家说说,改灶之后,是不是省了柴火?炕是不是暖和了?冻伤是不是少了?这些是不是实实在在的好处?”
“是!” 张建军第一个大声附和,“我以前每年冬天手都冻得流脓,今年改了灶,炕暖和了,手好利索了,干活都有劲了!”
“没错!” 王思齐也鼓起勇气说道,“以前做饭烟太大,呛得人直咳嗽,改了之后烟小多了,省下来的柴火还能多烧点热水,大家都能泡泡脚,这都是好事!”
“还有我!” 李卫国蹲在地上,嘴里叼着根草茎,含糊不清地说,“以前半夜冻醒了就睡不着,现在炕热乎,一觉到天亮,第二天出工都有精神。赵卫国你自己不也说过‘这灶改得还行’吗?怎么现在翻脸不认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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