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大荒的晚风裹挟着残冬的寒意,卷过刚返青的麦田,在草垛间打着旋儿。林小野还沉浸在表彰会的兴奋里,手里把玩着那支公社奖励的钢笔,笔帽在月光下反射出细碎的银光。他刚跟魏珩说想去看看灌溉渠的选址,就被对方不由分说地拽到了村外的草垛旁,力道大得让他手腕生疼。
“珩哥你干啥啊?弄疼我了!” 林小野挣了挣没挣开,有些委屈地抬头,却撞进一双盛满怒火的眼眸里。魏珩的脸色是他从未见过的阴沉,平日里清冷如寒玉的脸庞此刻覆着寒霜,连眼底的星辰都像是被风暴吞噬,只剩下翻涌的暗流。
“你清醒点!” 魏珩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压抑到极致的怒意,他猛地抬手捏住林小野的下巴,强迫他看着自己,指腹的力道让林小野吃痛地皱起眉,“表彰会开得得意忘形,连危险都看不出来了?”
林小野被他突如其来的暴怒弄懵了,嘴里的话都变了调:“我…… 我怎么了?不就是开个会领个奖吗?你发这么大火干啥!” 他试图理解魏珩的怒气,可脑子里全是村民的笑脸和王书记的表扬,完全找不到出错的地方。
“开个会?领个奖?” 魏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低低地笑了一声,笑声里却全是寒意,“你以为赵秘书为什么突然关注你?以为赵卫国那封举报信是凭空消失的?你现在就像个拿着火把在柴房里跳舞的蠢货,还觉得自己舞姿优美!”
他的话像冰锥一样扎进林小野心里,让他瞬间涨红了脸,一半是气一半是委屈:“我做什么了?我改良农具是为了大家省力,推广技术是为了集体增产,我没偷没抢没搞特殊,凭什么说我是蠢货!” 他猛地拍开魏珩的手,后退半步,眼眶瞬间红了,“你之前还夸我做得好,现在又说我是蠢货,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想让你活着!” 魏珩的声音陡然拔高,额角的青筋因愤怒而突突跳动,他上前一步逼近林小野,高大的身影在月光下拉出长长的阴影,将对方完全笼罩其中,“赵卫国举报你改灶是‘追求享乐’,下次就会有人举报你‘搞小资发明’‘拉拢人心’!你以为那支钢笔是荣誉?在某些人眼里,那就是你‘出风头’的铁证!”
林小野被他吼得愣住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他知道魏珩谨慎,却没想到对方会把事情想得这么严重:“可…… 可大家都受益了啊,马大娘、小翠、还有村里的老人们,他们都谢谢我……”
“受益?” 魏珩冷笑一声,伸手戳了戳林小野的额头,力道又急又重,“在这年代,‘受益’也能被说成‘结党营私’!你改灶省柴火,他们说你‘浪费集体材料’;你改农具增产,他们说你‘妄图邀功’;你现在要搞喷灌装置,他们就能说你‘好大喜功’‘劳民伤财’!” 他深吸一口气,胸口剧烈起伏,眼神却渐渐染上一丝不易察觉的恐慌,“这次是赵卫国,下次可能是赵秘书,再下次…… 可能是你我都惹不起的人!”
草垛被晚风吹得沙沙作响,像是在应和着魏珩的话。林小野的倔劲儿也上来了,梗着脖子反驳:“那照你这么说,什么都别做最好?就天天蹲在地里干活,饿了啃窝头,冷了缩被窝,这样就安全了?” 他想起刚穿越时的绝望,想起魏珩教他编草鞋、改农具的日子,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可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我就是想让大家过得好一点,这有错吗?”
“没错!” 魏珩的声音陡然放低,愤怒褪去后只剩下深深的无力,他看着林小野泛红的眼眶和倔强的侧脸,心里像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疼得发慌,“你的心没错,错的是这环境,是这些盯着别人犯错的眼睛!” 他抬手想摸摸林小野的头发,手伸到半空却又猛地收回,转身烦躁地踢了踢脚下的草屑。
月光洒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僵硬的影子。林小野看着魏珩紧绷的背影,心里的委屈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莫名的酸涩。他知道魏珩不是真的骂他,是在担心他,可被最信任的人这样指责,还是让他鼻子发酸。
“我…… 我就是觉得高兴嘛。” 林小野的声音低了下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第一次有人这么夸我的手艺,第一次觉得自己不是累赘……” 他踢着地上的石子,声音越来越小,“我以为你会为我高兴的。”
魏珩的背影僵了僵。他怎么会不高兴?表彰会上林小野侃侃而谈时,眼里的光比聚光灯还亮,那一刻他比谁都骄傲。可骄傲过后,更多的是深入骨髓的恐惧 —— 他见过太多才华横溢的人因锋芒毕露而跌落尘埃,魏晋的权力倾轧犹在眼前,他不能让林小野重蹈覆辙。
“我不是怪你。” 魏珩转过身,语气终于软了下来,眼底的怒火早已熄灭,只剩下浓得化不开的担忧,“我是怕…… 怕失去你。” 最后几个字说得极轻,几乎被风声吞没,可林小野还是听清了,心脏猛地一跳,抬起头震惊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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