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朝廷追究下来……”
“朝廷?”韩世忠冷笑,“朝廷若真在意这些百姓,就不会让他们活不下去。老夫戍边一辈子,守的是国土,护的是百姓。如今国土守不住,百姓护不了——这点良心,总还得留着。”
陈武眼眶微红,领命而去。
韩世忠独自站在城头,春风吹动他花白的鬓发。
他想起二十年前,自己还是个小校尉时,随老镇北王萧擎天戍守阴山。那时胡人犯边,萧擎天率三千铁骑出关迎敌,血战三日,斩首两千,胡人十年不敢南窥。
战后庆功宴上,老王爷醉醺醺地拍着他的肩膀说:“世忠啊,咱们当兵的,刀口舔血为了啥?不就为了身后百姓能睡个安稳觉,孩子能吃饱饭吗?”
如今,老王爷的孙子在北方建起了一个能让百姓吃饱饭的政权。
而自己守卫的朝廷,却让百姓活不下去。
这是何其讽刺。
“老王爷,”韩世忠对着北方喃喃,“若您在天有灵,是该欣慰,还是该痛心?”
无人回答。
只有春风掠过城头旗杆,发出猎猎声响。
那面“韩”字将旗,在风中显得格外孤独。
第三幕:王潜使团的密谈
三月十五夜,潼关以北三十里,官驿。
礼部侍郎王潜坐在灯下,仔细擦拭着那方“北境郡王”金印。印钮雕蟠龙,印文阳刻“北境郡王之印”六个篆字,用的是内府珍藏的和田玉料,由御用工匠耗时三月雕成。
单论工艺,价值不下万金。
但王潜知道,这方印送到萧北辰面前时,对方在乎的绝不是它的价值,而是它代表的含义——屈辱,还是体面?陷阱,还是台阶?
副使赵廉推门进来,低声道:“大人,潼关韩将军派人传话,说北境已派飞羽骑一队前来迎接,明日午时抵驿。带队的是个校尉,叫李琰。”
“李琰?”王潜皱眉,“这名字有点耳熟。”
“永昌二十八年的武进士,当年殿试第三名。后来因得罪太子党,被贬到边军,不知怎么投了北境。”
王潜苦笑:“连武进士都投了北境……朝廷的人才流失,已到这种地步了吗?”
赵廉犹豫片刻,又道:“还有一事。下官方才在驿馆外,遇到几个北上投亲的百姓,聊了几句。他们说……北境那边,正在筹办‘春闱’。”
“春闱?!”王潜手中的金印差点掉在地上。
“是。北境书院去年毕业的首批学子,今年三月统一考试,选拔人才入仕。据说报考者逾三千,胡汉皆有,甚至还有西域商人子弟。”
王潜怔怔坐回椅中。
科举,是王朝的根基。
朝廷开科取士,选拔天下英才,既为治国,更为凝聚人心。士子寒窗苦读,一朝金榜题名,便是“天子门生”,终身忠于朝廷。
如今北境也搞科举——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萧北辰不仅要建立一个政权,更要建立一套完整的文明体系。他要自己培养人才,自己塑造精英,自己定义“正统”。
“难怪……”王潜喃喃,“难怪他敢拒绝称帝。因为他要做的,不是改朝换代,是……文明更迭。”
赵廉小声道:“大人,咱们这趟差事,恐怕难了。”
“难也得办。”王潜重新拿起金印,眼神复杂,“朝廷需要体面,北境需要时间。我们就是那个送体面的人,至于对方接不接……听天由命吧。”
他顿了顿:“赵廉,你说萧北辰会是个什么样的人?”
赵廉想了想:“从情报看,此人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纨绔七年,一朝爆发;能容常人所不能容——胡汉并用,唯才是举;能谋常人所不能谋——七年时间,从流亡世子到北方雄主。这样的人……要么是千古圣君,要么是绝世枭雄。”
“或许两者都是。”王潜望向窗外北方夜空。
那里,北辰星明亮如常。
曾经,它是乱世中指引方向的希望。
如今,它成了朝廷眼中最刺眼的光芒。
第四幕:长安城暗流
同一时间,长安城,东市“醉仙楼”雅间。
三皇子李璘换了一身便服,独自坐在窗前饮酒。桌上摆着四碟小菜,却一筷未动。
门轻轻推开,一个头戴斗笠的黑衣人闪身而入,摘下斗笠——竟是本该在潼关的王潜。
“殿下。”王潜躬身。
“坐。”李璘推过一杯酒,“潼关那边安排好了?”
“是。韩世忠已答应放行使团,并会‘适当’控制百姓北流,既不让朝廷太难堪,也不让北境起疑。”
“他倒是会做人。”李璘冷笑,“北境那边呢?”
“明日接应的是李琰,飞羽骑校尉,永昌二十八年的武进士。此人可用。”
李璘眼睛一亮:“详细说说。”
“李琰出身寒门,当年殿试本可中状元,但因不肯贿赂主考,被压到第三。后来在兵部任武库司主事,因揭发太子党倒卖军械,被贬到边军。永昌二十九年冬,他在阴山巡边时遭胡人埋伏,部下死伤殆尽,是萧北辰率军救了他。”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