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钱荒之困
北境官银号总号大堂内,铜炉飘出缕缕青烟,却驱不散陈宣眉宇间的凝重。他手中那份来自碎叶郡的紧急公文已被反复翻阅,边缘微微卷起。
“碎叶郡守韩重急报:西域‘丝路联合商队’携黄金三千两、白银五万两、香料两百驼、玉石五十箱前来贸易,欲采购茶叶、瓷器、生丝。然我北境铜钱严重不足,货栈积压货物价值逾十万贯难以变现。商队持金银欲兑换铜钱,郡银号存钱昨日已告罄,今日西域商贾聚于银号门前鼓噪,言‘北境富庶却无钱可用’,恐损我信誉……”
陈宣将公文放下,揉了揉太阳穴。案头另外几份急报同样触目惊心:
北海郡守报:“今秋渔获大丰,盐场新盐堆积如山,然发放工钱时铜钱奇缺。渔民张三领工钱三千文,仅得铜钱八百,余以布帛三匹、食盐两斗抵充。盐工李四愤而质问:‘吾等要盐何用?家中已积盐三瓮!’民间怨声渐起。”
云中郡报:“秋粮入库,需支付粮款三十万贯。郡库现存铜钱不足五万贯,余皆以官牒赊欠。农人王五持欠条至衙门,言:‘去年欠条尚未兑清,今年又添新欠,吾等何以过年?’若不能及时筹钱,恐伤农人根本,来年耕种必受影响。”
祁连郡报:“皮毛交易旺季,草原各部携牛羊皮、羊毛来市,欲换铁器、茶叶、布匹。然铜钱短缺,交易多退回以物易物。一部落头人怒言:‘抱着皮子来,抱着茶叶回,要钱何用?’私下交易多用中原私铸劣钱,成色混乱,纠纷日增。”
陈宣推开雕花木窗,深秋的凉风卷入堂内。楼下北辰城主街“天枢大道”车水马龙,叫卖声不绝于耳。他凝神细观:
绸缎庄前,一商人正用三锭马蹄银(约合三十两)购买蜀锦十匹,店家拿出戥子仔细称量,又用剪刀剪下一小块银角验看成色,耗时近一刻钟。
米铺门口,老农用半袋小米换得两只陶碗,双方为米质与碗的成色争执不休。
巷角隐蔽处,有人低声交易“剪边钱”——将官制铜钱外缘剪下,掺入铅锡重铸,一枚变两枚,钱体轻薄如纸。
“主公,”陈宣在定北堡议事厅将急报一一摊开,“这不是寻常的季节性钱紧,而是系统性的‘钱荒’。北境九郡,七郡告急。”
萧北辰拿起碎叶郡急报,指尖划过“西域商贾聚于银号门前鼓噪”一句:“民间如何自行应对?”
陈宣呈上几枚钱币和几块布条:“主公请看。这是刑部近日收缴的私钱,有剪边钱、磨边钱、铁胎包铜钱,成色最低者含铜不足三成。这是民间自制的‘布币’——布庄出具布条,上书‘凭此取细布一尺’,在局部流通。还有粮行出具的‘米票’、盐商的‘盐引’。五花八门,混乱不堪。”
“更严重的是,”陈宣加重语气,“中原‘崇宁通宝’正大量流入北境。中原朝廷有意增铸劣钱,以购买我北境物资。这些钱含铜量低、易碎,却按足值流通,实则是掠夺我北境财富。长此以往,物价腾贵,良钱被藏或被熔,劣钱泛滥,税收体系将瓦解——收税时百姓尽交劣钱,官府开支却需足色银钱。”
诸葛明轻摇羽扇,补充道:“货币乃政权之象征。昔日汉初允许郡国铸钱,致‘吴邓钱布天下’,中央权威受损。今我北境若不能掌控货币,经济命脉便握于他人之手。商贾可因钱荒而罢市,农人可因钱贱而弃耕,士卒可因饷钱成色不足而生怨——此乃动摇根基之祸。”
萧北辰沉默片刻,忽然问:“北境每年需多少铜钱流通?”
陈宣早有准备,翻开账册:“去岁北境九郡岁赋折钱约五百万贯,民间贸易额估算在一千二百万贯以上。而北境自铸铜钱年不足百万贯,中原流入约两百万贯,缺口至少四百万贯。金银虽可用,但北境金银矿稀少,且小额交易分割困难——市井有谚:‘黄金压箱底,白银称斤两,铜钱日日见,碎银剪不断。’”
窗外传来更夫梆子声,已是亥时。萧北辰起身,望向夜空星辰:“明日召集六部首脑、各郡银号大掌柜、商会代表。钱荒之事,须彻底解决。”
第二幕:铸币局的风波
铸币局设在北辰城西郊龙泉山下,此地有温泉,水力可利用。三丈高的水车昼夜旋转,带动十多座水力鼓风炉,但炉火熊熊却掩不住局内的焦虑气氛。
离火褪去官袍,身着工匠短褐,亲自督造“北境通宝”样钱已半月有余。工部大匠赵铁锤捧着一盘新出炉的铜钱,汗珠从花白鬓角滚落:
“尚书大人,问题有三。其一铜料:北境仅云中郡有铜山,年产红铜不过八十万斤,铸钱需配以铅锡,即便如此,年铸钱极限一百五十万贯。从中原购铜,价高不说,雁门关时常以‘禁运军资’为由扣留。”
他拿起一枚私钱:“其二私铸:这是从黑市收缴的‘北境样钱仿品’。私铸者买通铸币局杂役,盗取蜡模,改用劣料,一枚官钱可仿铸五枚。更甚者,有奸商熔毁三枚官钱,掺铅锡铸十枚劣钱,获利两倍以上。若我官钱成色太高,便是为私铸者备料;成色太低,则与劣钱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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