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未尽的功业
十二月初七,祁连山北麓,风雪迷眼。
韩重勒马停驻在山谷隘口,冰冷的铁甲上覆着一层薄霜。他摘下蒙面的毡巾,呼出的白气在寒风中瞬间破碎。身后,五千步骑工混合部队如一条沉默的灰龙,蜿蜒在积雪的山道上。人无声,马衔枚,只有皮靴踩碎雪壳的吱呀声,以及辎重车轮裹着厚布在冻土上滚动的沉闷声响。
他们已经连续行军十七日。
从定北堡出发时,主公萧北辰亲自送至城门,只交代了八个字:“出其不意,攻其必救。”目标明确——西辽东部重镇轮台,那里囤积着西辽与草原诸部交易的半数粮草、军械,更是西辽东进的前哨。若能在严冬焚毁此积聚,西辽明年春季的东扩计划必将受挫。
然而此刻,当斥候队长张锐单膝跪在雪地中汇报时,韩重的心沉了下去。
“将军,轮台城防森严,非预期之状。”张锐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字字清晰,“城墙高达四丈,明显在入冬前加筑过,外墙新抹的夯土还未完全冻实,但垛口、箭楼齐备。护城河宽三丈,虽已冰封,但冰面有反复凿开的痕迹——守军定期破冰,防止我军踏冰攻城。”
韩重接过张锐递来的羊皮草图,借着雪光细看。轮台城依山而建,背靠黑石崖,只有东、南两面可攻。城外十里,那座标注为“狼牙堡”的卫星军堡,恰好扼守在南面官道的拐角处,与主城形成夹角,任何进攻主城的部队都会暴露在两面夹击之下。
“狼牙堡守军多少?”韩重问。
“目测约千人,都是皮甲弓手,堡内有烽火台,与主城了望台遥相呼应。”张锐补充道,“属下带人摸到堡外半里处,听见内有马嘶,估计还有少量骑兵驻守。”
韩重闭目沉思。五千对一千,看似优势,但己方长途跋涉,士卒疲惫,冻伤者已逾百人。更重要的是——他们没带攻城器械。为求轻装疾行,全军只携三十架轻弩、五辆楯车,连云梯都只带了十副,还是可拆卸的简易型。原计划是趁轮台守军冬防松懈,夜袭破门,焚仓即走。如今这局面,强攻等于送死。
“将军,是否暂退?”步兵校尉李固策马上前,铁甲下的脸庞冻得发青,“我军粮草只够五日,若不能速决……”
“不能退。”韩重睁开眼,眸子里闪过决断,“主公在北线冒险深入,我等若无功而返,西辽必抽调东部兵力北援,届时主公危矣。”
他翻身下马,靴子深深陷入积雪。“召集所有校尉以上军官,在此议事。传令全军,就地隐蔽休整,不得生火,嚼干粮饮雪水。”
半刻钟后,十余名军官围成一圈,蹲在背风的山岩后。韩重将羊皮草图摊在雪地上,用匕首尖点着狼牙堡的位置。
“主公交予的任务,必须完成。但眼下,得换个法子。”
第二幕: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朔风营千夫长乌尔罕是草原降将,对西辽军制最为了解。他伸出冻得通红的手指,点在狼牙堡与主城之间的那片丘陵:“西辽边军冬防,惯例是主城守军负责仓储、指挥,外围军堡负责警戒、巡哨。两处每日晨昏各通烽火一次,若有敌情,狼牙堡燃烽,主城即闭门不出,待援军或待敌自退。”
工兵营百夫长鲁舟是个矮壮汉子,常年与土石打交道的手指关节粗大。他盯着草图上的护城河:“这天寒地冻的,护城河冰层至少厚两尺,但冰下有活水——否则西辽人不会定期破冰。有活水,就有引水暗渠通入堡内,以供人马饮用。”
李固若有所思:“鲁百夫长的意思是……”
“从冰下入手。”鲁舟抓起一把雪,捏成冰堡形状,“我军工兵营有专攻土木作业的‘穿山组’五十人,擅长挖掘、爆破。若能找到暗渠入口,或可潜入堡内,里应外合。”
乌尔罕摇头:“太险。暗渠必有铁栅封锁,且渠内狭窄,一旦被发现,便是瓮中之鳖。”
“那就双管齐下。”韩重匕首一划,将草图上的战场一分为二,“李固,你率一千五百步兵,携带所有旗帜、帐篷、备用马匹,在轮台主城正南三里处扎营。多立旗帜,每帐夜间燃两处篝火,鼓噪声不断,做出大军围城之态。每日派三五百人,抵近弓箭射程边缘游弋射箭,不求杀伤,只要吸引城头注意。”
他转向乌尔罕:“朔风营全部两千骑射,埋伏于狼牙堡西侧雪沟,备足箭矢、火油罐。待堡内火起,即刻突袭,目标是冲垮堡门,与内应汇合。”
最后看向鲁舟:“工兵营全员,再加两百擅攀爬、格斗的锐卒,由你率领。任务有三:其一,找到并破坏供水暗渠;其二,在堡墙冻土松动处尝试挖掘小口;其三,若有机会,潜入纵火。我给你两个时辰——子时行动,丑时末必须见火。”
鲁舟重重点头:“属下需要二十桶醋、五十斤盐,还有所有防水火药。”
“辎重营拨给你。”韩重起身,目光扫过众人,“此战不求全歼,不求占堡。目标是焚毁狼牙堡,震慑轮台,让西辽知道——北境的刀,冬天也能砍进他们的家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