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战后反思 - 血与沙的训诫**
时维六月中旬,塞外的风依旧带着料峭寒意,却吹不散朔方关都督府正厅内凝重如铁的气氛。巨大的檀木沙盘几乎占据了厅堂的中心,其上山河纵横,关隘林立,无数面代表敌我的小旗或倾倒、或残破、或位置尴尬地插着,更有几处用猩红的朱砂笔狠狠圈出,每一笔都仿佛浸透着未干的血迹。这里是北境军团近三个月来所有大小战役的微缩战场,也是无数英魂与教训的安息之地。
北境都督,年轻的将领萧北辰,肃立于沙盘主位。他身姿挺拔如松,面容虽因连番鏖战而略显清减,但眉宇间那股历经铁火淬炼的沉稳与威严却愈发深重。尤其引人注目的是他那双深邃的眼眸,左眼之中,仿佛有星河流转,微光闪烁,此刻正凝视着沙盘上的斑驳痕迹,似乎能洞穿表象,直抵战争本质的脉络。
“诸位,”萧北辰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一位将领的耳中,带着一种金属般的冷冽质感。他拾起手边的乌木长杆,那长杆尖端精准地点向沙盘上几处被朱砂圈定的要地——狼牙谷、落鹰涧、风鸣坡。“连日血战,我军将士用命,奋勇杀敌,终将狄人逐出边境。然,胜利之下,疮痍犹在。此战,暴露出我军积弊甚多,若不能刮骨疗毒,他日强敌再临,恐无今日之幸。”
长杆首先落在狼牙谷:“此处,我飞羽骑本已咬住敌军主力侧翼,却因步卒未能及时抢占两侧高地形成夹击,致使敌军主力从容遁走,功亏一篑。” 杆尖移动,指向落鹰涧:“此处,辎重队于狭窄山道遭遇小股敌军袭扰,前后护卫部队指挥不一,反应迟缓,竟自相拥堵,损失粮车三十余乘,延误战机五日。” 最后,长杆重重顿在风鸣坡:“此处,前锋突进过猛,与中军脱节,后勤补给线被拉长至极限,箭矢、伤药不继,导致攻克阵地后无力巩固,伤亡倍增。”
每一处点评,都像一记重锤,敲在在场将领的心头。沙盘旁,众将或披甲按剑,或身着戎袍,脸色无不沉重。这些败绩、这些损失,许多都是他们亲身经历,麾下儿郎的鲜血曾染红那些土地。
话音未落,一员虎将便已按捺不住,抱拳出声,声如洪钟:“都督明鉴!末将的飞羽骑在追击战中,常常感觉像是被捆住了手脚!明明敌骑已溃,正是扩大战果之时,却总要停下来等待步卒兄弟跟上。战机稍纵即逝,往往等到步卒抵达,敌人早已重整旗鼓,或远遁无踪。各兵种之间,如同陌路,缺乏有效配合,实在憋屈!” 发言者正是飞羽骑统领赵铁鹰,他面容粗犷,此刻因激动而涨得通红,额角一道新愈的疤痕更添几分悍勇。
萧北辰微微颔首,目光转向一旁身着青色文士袍,却腰佩短剑的诸葛明。这位年轻的参军,是北境军团的“大脑”,此刻他面容沉静,缓缓展开手中一卷厚厚的文书,声音清晰而冷静:“都督,诸位将军,根据各营战后详细统计,因建制混乱、号令不统一导致的非战斗减员——包括走失、误伤、疾病因救治不及时而恶化等,高达总兵力的一成。这意味着一万大军,未接敌便已损失千人。此外,我军后勤补给线绵延三百余里,转运途中,因管理不善、盗匪袭扰、道路艰险等原因,粮草军械损耗超过三成。民间征调的民夫,伤亡亦不在少数。长此以往,民力枯竭,军心亦将动摇。”
一串串冰冷的数字,比激昂的控诉更具冲击力,让厅内陷入更深的沉寂。一成非战斗减员,三成补给损耗,这背后是多少家庭破碎的哭声,是多少民夫的血汗白流。
萧北辰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当他再次睁开时,左眼中的星辉骤然变得明亮,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光点在瞳孔深处流转、组合。他并未说话,只是将目光投向沙盘。奇异的一幕发生了,沙盘之上,那些静止的山川地貌仿佛活了过来,一道道由光线构成的立体影像升腾而起,清晰展示了当前北境军团各部犬牙交错的部署情况——骑兵突前,步兵分散,后勤队伍蜿蜒如长蛇,却又处处断点,显得杂乱而脆弱。
这神异的一幕,众将早已见怪不怪,皆知都督身负异禀,能洞察纤毫。但这般直观地看到己方军队部署的混乱,仍让不少人汗颜。
“诸位都看到了,”萧北辰的声音将众人的注意力拉回,“编制重叠,权责不清,号令多出,兵不识将,将不知兵。胜,则一拥而上;败,则一溃千里。此非长久之计,更非强军之道。” 他左眼光芒微敛,立体影像随之变化,开始呈现出一种理想中的结构:各军、营、队层次分明,如同树干与枝杈;后勤通道畅通无阻,如同血脉;指挥节点清晰明确,如同大脑与神经。“我们要建立的,绝非一时之强军,而是一个指挥若定,如臂使指;各兵种配合无间,默契如一;后勤保障坚实有力,源源不绝的军事体系!此体系,当能平战结合,既能应对大战,亦可快速反应,更要能可持续发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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