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连弩之困**
五月的朔方关,清晨的风还带着昨夜来自北漠的寒意,吹拂着军工坊院内高耸的锻炉烟囱,将最后几缕青烟扯散在渐亮的天空中。坊内,气氛却比这北境晨风还要凝重几分。
试验场设在一片以原木围出的空地上,地上散落着箭靶的碎片和无数支形态各异的箭矢,记录着连日来不懈的尝试与挫败。离火,这位北境工辎营的负责人,此刻正站在场地中央,他那张平日因长期面对炉火而显得坚毅红润的脸庞,此刻却布满了阴云。他眉头紧锁,几乎拧成了一个川字,目光死死地盯着前方一架固定在木架上的怪异弩机。
这弩机长约四尺,结构显然比北军制式的单发弩要复杂得多,多了数个匣、槽和连杆机构,透露着与北境粗犷风格迥异的精巧感。这正是参考了上次战役中,从罗兰德先锋部队手中缴获的连弩图纸,历经一个月呕心沥血仿制而成的第三版新式连弩。
“还是不行。”离火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和难以掩饰的疲惫,他重重地叹了口气,仿佛要将胸中的郁闷全都吐出。随着他的话音,那弩机旁的一名年轻工匠,颤抖着手再次扳动了一个机括。
“咔…嘎吱——”一阵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响起,弩机剧烈地振动了一下,预想中连续激射而出的箭矢并未出现,只有一支孤零零的弩箭从箭槽中无力地滑落,“啪”地一声掉在泥土里,箭尾的翎羽沾上了尘埃。弩机关键部位的几个金属构件,在连续十次模拟射击后,此刻正冒着淡淡的青烟,用手触碰,烫得吓人。
“第十矢,机括过热,卡死了。”离火的声音低沉,他走上前,用特制的厚布包裹手掌,费力地撬开卡死的部分,内部精密的齿轮和连杆已经因为高温和磨损出现了轻微的变形和咬死现象。“我们又失败了。”
在场的十几名核心工匠,都是北境乃至从中原流亡而来的佼佼者,此刻无不面面相觑,眼神中充满了困惑、沮丧,还有一丝对离火,以及对即将到来的那位大人的愧疚。他们几乎不眠不休,反复推敲图纸,改良工艺,选用更好的材料,但结果却一次次令人失望。罗兰德人的连弩,在缴获品中展现出了惊人的连续火力,为何到了他们手中,就变得如此娇贵且不可靠?
就在这时,一阵沉稳的脚步声打破了工坊内的沉寂。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萧北辰在一袭青衫的诸葛明陪同下,迈步走进了试验场。萧北辰今日未着甲胄,只是一身简单的玄色劲装,但眉宇间的英气与久居上位的威仪,却让所有工匠不由自主地挺直了腰板,屏住了呼吸。
萧北辰的目光扫过全场,最后落在了那架冒着青烟的失败品和地上那支孤零零的箭矢上。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缓步上前,弯腰捡起了那支箭矢。箭杆笔直,箭头寒光闪闪,工艺并无问题。他又走到弩机旁,无视那仍有余温的金属,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弩臂、弩身,以及那些复杂而精密的机括结构。他的动作很慢,眼神专注,仿佛在阅读一本无字的书籍。
离火连忙上前,单膝跪地,声音带着惭愧:“主公,属下无能。我们严格依照缴获的图纸,甚至在一些细节上做了优化,但仿制的连弩,始终无法达到罗兰德原品的射程和稳定性。连续射击超过七次,故障率便急剧升高,超过十次,几乎必然卡死。而且…威力也逊色不少。”
萧北辰微微抬手,示意离火起身。他没有责怪,只是将目光投向那复杂的内部结构,左眼深处,一点微不可察的星辉开始悄然流转,如同夜空中最遥远的星辰被点亮。在他的“视野”中,弩机的结构不再是简单的木质和金属的组合,而是化作了一道道线条和能量流动的轨迹。材料的应力分布、机括运动时的摩擦热点、动能传递过程中的损耗……无数细微的信息,如同溪流汇入江河,涌入他的脑海。
片刻的静默后,萧北辰开口了,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洞察本质的力量:“离火,诸位工匠,你们辛苦了。但问题,或许并不完全在于我们的工艺不够精湛。”
他顿了顿,指向弩机:“我们,包括罗兰德人自己,都陷入了一个思维的窠臼。你们看,这弩机的设计,追求的是在平坦开阔之地,由移动的步兵或骑兵进行快速的、多波次的火力覆盖。它的结构为了追求极致的射速和装填便利,牺牲了部分结构的稳固性和材料的冗余度。它的威力,是基于罗兰德军队通常面对的、甲胄相对轻薄的对手来设计的。”
左眼的星辉微微闪烁,与桌上那方从不离身的古朴星盘似乎产生了某种玄妙的共鸣,一丝清凉的意念流入心田。他继续道:“而我们北境,需要的是什么?是守城!是在高大的城墙、坚固的堡垒上,对抗可能身披重甲、携带攻城器械的敌人。我们需要的是在关键时刻,能给予敌人致命一击的穿透力,是能在长时间防御作战中保持可靠性的稳定性,是在复杂城防环境中便于操作和移动的适应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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