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三章 朔月将临
润州战后第七日，黄昏。
临时改建的刺史府邸，如今是龙盟江南行营的中枢。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淡淡的血腥与药味。庭院中，一株被战火燎焦了半边的老槐树，竟在焦黑的枝头，绽出了几点倔强的新绿。
书房内，李豫正凝视着面前一张巨大的舆图。图上以朱砂标注着北地各处已知的“蚀化”据点、叛军动向，以及龙盟情报网拼死传回的零星信息。他的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眼神已恢复了惯有的沉静与锐利。肋间的伤口愈合了大半，只是内腑的震荡还需时日调养。
“陛下，北地最新急报。”新任的龙盟江南副统领，一位名叫韩霆的中年将领，快步而入，脸色凝重，呈上一封密函。
李豫展开，迅速浏览。密函以密文写成，内容触目惊心：
“...洛阳、长安异动加剧。安逆（安禄山）于洛阳大索民户，青壮尽驱往宫城方向，老弱妇孺则圈禁于各坊，每日有大量尸体运出...伪燕宫城地脉怨气冲天，隐有血光透地...长安西内苑地宫，粉雾弥散范围扩大三倍，闻有异香，吸入者神情恍惚，自愿走向地宫方向...两京粮道断绝，民间易子而食者众...范阳方面，史逆（史思明）与邪教祭司似与安逆生隙，尸潮被压缩于城西区域，然邪教精锐调动频繁，有南下迹象...”
李豫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有节奏的轻响。
“安禄山与霓裳，果然等不及了。”他声音低沉，“他们在加速准备血祭。范阳的混乱与尸潮，反而成了他们眼中额外的‘祭品’来源。史思明和影尊他们，恐怕已被排除在核心计划之外，甚至可能成为...新的猎物。”
韩霆忧心忡忡：“陛下，若安逆与霓裳祭司真要在洛阳、长安同时发动那劳什子‘血仪’，以两京残存生灵为祭...后果不堪设想！我们必须阻止他们！”
“阻止？如何阻止？”李豫抬眼，目光如炬，“江南新遭重创，元气未复。北地龙盟力量十不存一。我们手中可用的精锐，不足三千。而洛阳、长安，是安禄山和邪教经营最久的老巢，必有重兵与诡异邪阵守护。贸然北上，无异于以卵击石。”
“难道...就眼睁睁看着两京百姓被血祭？看着那‘蚀主’降临？”韩霆握紧拳头，骨节发白。
李豫沉默片刻，目光投向窗外那株新绿的老槐，缓缓道：“当然不能。但蛮干不行，需智取，需借力打力。”
他走回舆图前，手指点在范阳位置：“史思明与影尊他们，现在最怕什么？”
韩霆一怔，思索道：“怕安禄山过河拆桥，怕尸王失控，怕...陛下和柳姑娘？”
“不错。”李豫眼中闪过精光，“他们与安禄山已有裂痕。尸王虽暂时被压制，但体内有李泌符文，是个巨大变数。而我们，尤其是曼丽，是他们眼中必须清除的‘钥匙’与‘威胁’。但同时，我们或许也是他们可以用来制衡安禄山、甚至获取好处的...‘筹码’或‘合作对象’。”
“陛下是想...与史思明他们合作？这...与虎谋皮啊！”韩霆惊道。
“不是合作，是利用。”李豫语气冰冷，“放出消息，就说朕已知晓安禄山与霓裳将在朔月之夜于两京发动终极血祭，欲献祭亿万生灵，连通‘蚀主’。同时暗示，龙盟已掌握部分干扰甚至破坏血仪的方法，但需要北地‘内应’提供便利，或至少...在某些时刻‘视而不见’。”
“这...史思明他们会信？会上当？”
“他们未必全信，但一定会起疑，会探查。只要他们对安禄山的计划产生疑虑，就足够了。安禄山与霓裳为了确保血仪成功，必定会加强对内部的控制与清洗，这会进一步激化矛盾。”李豫分析道，“同时，将曼丽正在江南某处秘密恢复、即将掌握克制‘蚀化’之力的消息，也‘无意’泄露出去。影尊他们为了除掉曼丽，必然会调集力量南下，甚至可能请求安禄山支援，这又会分散安禄山准备血仪的精力和力量。”
“一石二鸟！”韩霆眼睛一亮，“搅乱北方局势，为柳姑娘争取恢复时间，也为我们可能的行动创造机会！只是...柳姑娘那边...”
提到曼丽，李豫的眼神柔和了一瞬，随即被忧虑覆盖：“她上次隔空传讯后，便再无音讯。定海珠子器也沉寂了。但朕能感觉到，那缕联系并未彻底断绝，只是变得极其微弱。她应该正在关键阶段。”
他顿了顿，语气转为决绝：“我们必须为她争取足够的时间。韩霆，你立刻去办两件事：第一，按刚才说的，通过所有隐秘渠道，向北地散布消息，要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第二，挑选三百绝对忠诚、机敏且精通潜行刺探的死士，分批秘密北上，潜伏于洛阳、长安外围。他们的任务不是战斗，而是不惜一切代价，摸清血仪核心阵眼的具体位置、守卫力量、以及...可能的弱点或干扰方式。哪怕用命去填，也要带回情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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