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元景离开梁山的第三天,聚义厅里的气氛变得格外诡异。
这座大厅建在梁山主峰之上,面阔九间,进深五间,取的是九五之尊的寓意。厅内正中高悬“忠义堂”金字匾额,匾下两排交椅分列左右,平日里众头领在此议事,多是喧哗热闹,今日却静得能听见针落地的声音。
宋江坐在头把交椅上,脸色阴沉得能拧出水来。他手中捏着一封书信,那是宿元景离开前派人送来的,信上只有短短几行字:
“宋头领台鉴:梁山之事,干系重大,非老夫一人能决。此番回京,必当如实禀明天子。然贵寨内部意见不一,若强行招安,恐生变故。望公明兄三思,暂且搁置此事,待朝廷商议妥当,再作计较。宿元景拜上。”
搁置?
宋江气得浑身发抖。他为了招安,费了多少心血?托了多少关系?好不容易等到宿元景这样的重臣亲自前来,眼看就要大功告成,却被陆啸搅了局!
“哥哥息怒。”吴用在一旁低声劝道,“宿太尉虽走,招安之事未必就黄了。咱们可以从长计议……”
“从长计议?”宋江猛地抬头,眼中布满血丝,“军师,你还没看出来么?陆啸那厮,分明是要断了我梁山的生路!他当着宿太尉的面展示军力,私下里不知说了什么,竟让宿太尉连一句准话都不给就走了!”
厅中众头领面面相觑。
左边交椅上,陆啸端坐着,神色平静,仿佛此事与他无关。他身旁的林冲、鲁智深、武松等人,也是一副泰然自若的模样。右边交椅上,卢俊义垂着眼皮,不知在想什么。关胜、呼延灼等原官军将领,则眉头紧锁,显然内心挣扎。
“陆啸兄弟。”宋江强压怒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和些,“宿太尉临走前,可曾与你说过什么?”
陆啸抬起头,淡淡道:“说过几句闲话。”
“闲话?”宋江冷笑,“什么闲话能让一位朝廷太尉匆匆离去,连招安的章程都不谈了?”
“哥哥若想知道,不妨直说。”陆啸直视宋江,“宿太尉问我,梁山内部是否真如表面这般团结?我实话实说——想招安的有,不想招安的也有。太尉听了,觉得强行招安风险太大,所以要先回京禀报。”
“你!”宋江拍案而起,“你为何要这么说!招安是梁山大事,关乎所有兄弟的前程,你怎能擅自做主!”
陆啸也站了起来:“擅自做主?哥哥这话说得奇怪。宿太尉问我,我难道要说谎不成?梁山内部确实意见不一,这是事实。若隐瞒不报,等将来招安成了,那些不愿招安的兄弟闹将起来,岂不更糟?”
“你怎知他们不愿招安!”宋江环视厅中,“在座各位,哪个不想洗脱贼名,光宗耀祖?哪个不想封妻荫子,青史留名?”
这话一出,厅中顿时响起一片附和声。
戴宗、李逵、王英等宋江的铁杆支持者纷纷叫嚷起来:“哥哥说得对!”“招安好!招安了咱们就是官军了!”
可另一边,阮小二猛地站起,粗着嗓子道:“洗脱贼名?俺阮小二生来就是渔夫,从没觉得做贼有什么丢人!倒是那些当官的,一个个吃人肉喝人血,比贼还不如!”
“小二兄弟!”宋江厉声喝道,“休得胡言!”
“俺没胡言!”阮小二梗着脖子,“前日宿太尉在时,陆兄弟操演兵马,那火器多厉害!有这样的本事,咱们在梁山逍遥快活不好么?非要跑去给朝廷当狗,让人呼来喝去?”
“放肆!”吴用喝道,“阮小二,你眼里还有没有宋江哥哥!”
阮小七一拍桌子站起来:“军师好大的威风!怎么,只许你们说招安好,不许我们说招安不好?梁山是大家的梁山,不是哪一个人的!”
眼看双方就要吵起来,卢俊义忽然开口:“诸位,静一静。”
他声音不高,却自有一股威严。厅中渐渐安静下来。
卢俊义起身,走到厅中,环视众人:“今日之会,本是为商议招安后续。可我看这情形,招安之事,怕是难成了。”
宋江脸色一变:“卢员外何出此言?”
“事实摆在眼前。”卢俊义叹道,“陆啸兄弟说得对,梁山内部确有分歧。强行招安,只会让兄弟反目,甚至刀兵相见。宿太尉正是看到了这一点,才不敢轻易答应。”
他顿了顿,又道:“再者,我这几日思前想后,也觉得招安之事,需得慎重。高俅两次围剿梁山,损兵折将,他日若我等归顺,他会放过我们么?朝中蔡京、童贯之流,会容得下我们这些‘草寇’与他们同殿为臣么?”
这话说到了不少人心坎里。
关胜捋着长髯,缓缓道:“卢员外所言甚是。关某原是蒲东巡检,只因得罪上官,才被迫落草。这些年在梁山,看惯了朝廷的腐败,也看透了那些高官的嘴脸。招安之后,恐怕真如陆啸兄弟所说——死路一条。”
呼延灼也点头:“我在汝宁郡做统制时,见过太多同僚倾轧。咱们这些外来人,到了朝中,定会被排挤打压。到时候不但富贵难求,恐怕连性命都保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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