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豹与石岳如同两匹燃烧生命的奔狼,昼夜的亡命疾驰几乎榨干了人与马的最后一滴血。
当朝歌那吞天巨兽般的城垣终于撞入眼帘时,两人几乎是从口吐白沫、轰然倒毙的马背上滚落下来,凭着锐金卫铁打般的意志,才踉跄着站稳。
两人在太师府外焦灼徘徊,层层通传皆石沉大海。终于,一名覆着青铜鬼面的玄甲禁卫无声出现,冰冷的视线扫过两人褴褛的衣服,一言不发,转身引路。
穿过几重大院,肃杀之气凝结如霜。耳房内,烛火摇曳。闻仲高大的身影踏入,玄色朝服未换,风尘仆仆,额间那道竖立的天眼纹路在昏光下更显威棱。他接过两人呈上的沉重牍片包袱,挥手屏退左右。
昏黄烛光下,硬木牍片上冰冷的刻痕无声地诉说着地下深处的惊天秘密:庞大的地宫、熔炉的余温、堆积的青铜锭、诡异的陶范,以及那柄贯穿所有死亡、血腥气的三棱青铜利器。胡庸、雷熊、阿大、奴隶!关键人证如同被无形镰刀收割的麦秆,尽数倒下。金葵最后那份字字泣血的急报,更像是一记重锤,砸在闻仲心头。当他看到那片取自胡庸尸手、边缘撕裂的黑色布片时,指尖在细密的纹理上摩挲,眼中精芒暴射,随即化为深沉的忧虑与滔天怒焰。
“西岐!豺狼之心!”
闻仲从齿缝中迸出低吼,声如闷雷,震得烛火狂跳。他猛地起身,
“更衣!备车!老夫即刻进宫!”
靡靡丝竹缠绕着甜腻的异香。纣王醉眼朦胧地陷在白虎皮软榻中,妲己身披薄如烟雾的鲛绡,纤指拈着紫玉葡萄,正娇笑着送入纣王口中。费仲、尤浑躬身侍立,谄笑如狐。
“大王,闻太师殿外求见,言有要事!”
内侍颤抖的声音刺破暖阁的旖旎。
纣王醉醺醺地挥手:
“扫兴!明日再见!”
“老臣闻仲!有社稷存亡之危禀报!刻不容缓!”
闻仲洪钟般的声音挟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轰然撞入暖阁,震得纣王一个激灵,酒意醒了三分。
妲己秀眉微蹙,眼中阴冷一闪即逝,化作娇嗔:
“大王,太师连您的寝殿都敢硬闯了呢。”
玉指如兰,轻拂纣王胸膛。
纣王被这柔媚撩拨,想起闻仲素日刚直犯上,无名火起,抓起玉杯狠狠掼碎:
“太师,进来吧!”
殿门洞开,闻仲昂然而入。玄服紫冠,天眼开阖,凛凛神威如寒流席卷,瞬间冻结了满室奢靡。费仲、尤浑瑟缩后退。妲己眯起眼,细细打量着这位国之柱石。
闻仲无视妖妃佞臣,目光如电,直刺纣王:
“大王!铜绿山矿难,乃西岐惊天逆谋!金葵已查明,此乃逆贼暗掘!熔炉林立,精铜堆积如山,所图非小!胡庸、雷熊、矿奴阿大、地宫奴隶,所有关键人证,皆遭同一形制三棱凶器灭口,线索尽断!!西岐狼子野心,所图甚大!请大王即刻下旨,封锁西岐要道,严令金葵死守矿场,掘地寻证!迟则生变,社稷危矣!”
纣王初闻惊怒交加,尤其是西岐竟敢在眼皮底下偷炼青铜,如同被当众掌掴!他拍案而起,须发戟张:
“姬昌老贼!寡人必诛尔九族!”
“大王息怒。”
妲己柔荑轻按纣王胸膛,声音带着奇异的魔力,瞬间浇熄怒火。她眼波流转,嘴角勾起讥诮,
“太师忠心,天地可鉴。不过嘛…”
她拖长语调,
“单凭几座炉子,几个死人……”
蔻丹指尖遥遥一点,
“就断定是西岐所为,还要兴师动众封锁要道,太师,是否太过武断?”
她转向纣王,软语如刀:
“大王您想,金葵领着他的锐金卫,查了这许久,人证呢?全死了。物证呢?就这点东西,还被凶手耍得团团转,追到天边断了线。案子查得糊涂,损兵折将,最后递上这么份不清不楚的‘急报’。依臣妾看,究竟是西岐太狡猾,还是,金葵太无能,甚至,有人心怀叵测呢?”
“妖妇住口!”
闻仲勃然暴怒,天眼纹路隐泛红光,威压如潮,殿内烛火齐暗!费仲尤浑腿软欲跪。
“大胆闻太师!”
纣王被妲己挑拨,又见爱妃受辱,新仇旧恨涌上,暴跳如雷,
“寡人的爱妃岂容你辱骂!金葵无能至极,损兵折将,查案无果,已是死罪!你还敢咆哮殿堂,为罪臣张目!眼中可有寡人!”
“大王!”
闻仲须发皆颤,挺直脊梁,声如洪钟,带着悲怆决绝,
“老臣头颅在此!但请明鉴!西岐之祸,迫在眉睫!金葵纵有失察之责,罪不至死!当务之急乃追查真凶!若因怒斩忠良,寒了将士之心,岂不正中逆贼下怀?恳请大王…”
“住口!”
纣王粗暴打断,双目赤红,
“金葵办事不力,致使逆贼猖獗,线索断绝,贻误军机!罪无可赦!寡人念其旧功,赐全尸!拟旨!”
诏曰:
鹿台督造金葵,奉旨查案,迁延日久,人证尽丧,物证寥寥,追凶无果,空耗国力,实乃渎职无能,罪大恶极!着即褫夺一切官职爵禄,就地锁拿,验明正身,处以绞刑!铜绿山矿场一应善后及工造事宜,转交中谏大夫费仲、尤浑全权督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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