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安十三年五月初一,辰时,松滋大营。
江风带着初夏的潮气,吹过连绵的营寨。中军大帐前,校场之上,两万将士肃然列阵。
这些兵卒大多面庞黝黑、手掌粗粝,甲胄下的战袍虽已洗得发白,但浆洗得整洁挺括。他们站得笔直,目光齐刷刷望向点将台——那里,一面赤底黑边的“徐州子弟”大旗正在晨风中缓缓升起。
关羽立于台前,一身墨绿战袍,左手按着青龙刀柄。他没有披甲,但那股沙场宿将的肃杀之气,已让台下鸦雀无声。
“奉大王令!”
关羽的声音不高,却如铜钟般撞进每个士卒耳中。他展开手中那卷明黄色帛书——上面朱红的蜀王大印在晨光下清晰可见。
“今广陵遭劫,父老蒙难。臧霸跨海行凶,傅士仁叛国投敌!”关羽丹凤眼扫过台下,见前排不少老兵眼眶已然泛红,“孤,刘备,汉室宗亲,岂容贼寇荼毒桑梓?”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
“今调松滋军中两万徐州籍将士——”
台下呼吸骤然急促。
“由军师将军诸葛亮统率,即日北上,会合下邳徐晃,讨逆复土!”
“吼——!!!”
压抑了十七日的怒火、屈辱、焦躁,在这一刻轰然爆发。两万人齐声嘶吼,声浪如雷,震得江面波纹荡漾。前排一个满脸刀疤的老卒猛地捶打胸膛,涕泪横流:“回家……杀贼!回家杀贼啊!”
关羽抬手,声浪渐息。
“此去,非为私仇。”他声音转沉,“乃王师讨逆,复我汉土!有功者,必重赏;死国者,必厚恤!待广陵光复之日,孤当亲往徐州,祭奠英灵,抚恤父老!”
“誓死效命!誓死效命!!”
呼声再起,如山崩海啸。
关羽侧身,诸葛亮缓步登台。
这位年轻的军师今日未着儒衫,而是一身浅青色箭袖战袍,外罩轻甲,腰间佩剑。他走到台前,目光平静地扫过台下那一张张激动、愤怒、渴望的脸庞。
“诸君。”
他的声音清朗温润,却奇异地压住了沸腾的声浪。
“亮乃琅琊诸葛氏,徐州籍。”诸葛亮开口,第一句话就让台下静了静,“亮少年时曾游学徐州各地,登琅琊山,观东海潮,饮泗水,食彭城麦。徐州风物,亮心慕之;徐州子弟,亮敬之。”
他顿了顿,声音渐高:
“今臧霸以青州客军,荼毒徐土;傅士仁以涿郡旧人,叛卖桑梓——此二者,国贼也!王师讨之,天经地义!”
“然——”他话锋一转,“此战,非仅复仇。广陵之后,当定徐州;徐州之后,当图中原!诸君今日北上,乃为天下开太平之始!”
他从关羽手中接过那面“徐州子弟”大旗,双手高举:
“此旗,当为先驱!诸君之刀,当为前锋!待功成之日,亮当与诸君共饮彭城酒,同祭陈元龙!”
“军师!军师!军师!!”
两万人的呐喊,将最后一丝犹豫与彷徨彻底撕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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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内,众将齐聚。
关羽坐于主位,诸葛亮在左,徐庶在右。下首站着数员将领:周仓、关平、廖化,以及一位面庞黝黑、身形精悍的中年将领——益州军主将张翼。
“军师此去,当速战速决。”关羽手指在地图上划过,“自合肥登陆,北上三百里即至下邳。徐公明已备战月余,待军师至,可东西夹击。”
诸葛亮颔首:“亮省得。臧霸粮道将断,其军必溃。快则十日,慢则半月,徐州可定。”
“待徐州定后——”关羽丹凤眼中精光一闪,“某即北上沛国。届时,兖州震动,曹操必分兵东顾。军师在中枢,当早作谋划。”
诸葛亮微笑:“君侯放心。大势在我,步步为营即可。”
此时,张翼踏前一步,抱拳慨然道:“关将军!诸葛军师!”
众将望去。
这位益州将领年约四旬,面容刚毅,甲胄擦得锃亮。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
“末将张翼,奉蒋公琰之命,率益州三万儿郎东出!我军在川中休养三年——三年啊!粮足械精,士气饱胀,刀都快锈了!”
他环视帐中诸将,眼中燃烧着炽热的战意:
“今补防松滋,末将必锁长江,使周瑜一舟不得出!但求他日大王北伐中原——”他重重抱拳,“请允我益州军为先锋!三年没仗打,儿郎们早憋坏了!定要叫曹贼见识见识,我益州刀牌手的厉害!”
帐中一片寂静,随即响起低低的笑声。
关羽丹凤眼微眯,难得露出一丝赞许:“张将军壮志可嘉。锁江便是大功。来日北伐,孤必向大王请命,允你部为前锋。”
“谢将军!”张翼声音微颤。
诸葛亮亦笑道:“益州三年生聚,今朝东出,正当其时。张翼将军,好生练兵,静待王命。”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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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三,巳时,松滋江边。
江面上,数十艘竹筏、独木舟顺流而下。船形简陋怪异,与常见的艨艟斗舰截然不同。船头皆插着五色羽毛编织的旗帜,在江风中猎猎狂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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