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湛终于抬头,烛火在他眸中跳动:“司马懿尚在微末,其言曹操未必听。周瑜……他纵有疑,也无证据,更无力北顾。待其察觉真相时,我军已入葭萌矣。”
贾诩点头:“然。下一步,当遣使赴成都,与刘璋约‘共伐张鲁’之事了吧?”
“已在准备。”廖湛从案下取出一卷尚未封缄的帛书,“刘备亲笔,邀刘璋共击张鲁,匡复汉中。”他顿了顿,“使者是孟达。”
贾诩眼中闪过微光:“法正之旧友,刘璋之参军,实则暗通我方……妙。令刘璋主动来约,反显自然。”
廖湛封好帛书,盖印。起身走到窗边,推开窗扉。夜风涌入,带着初夏的温热。远处谯楼传来三更鼓响,沉沉地,像大地的心跳。
“文和,你看这夜色。”他轻声道。
贾诩走到他身侧。宛城万家灯火已熄,只有零星几点光,像是沉睡巨兽偶尔睁开的眼。更远处,漆黑的天幕下,秦岭的轮廓如巨兽伏卧,隔绝了东西。
“西边,”廖湛抬起手,指向那片黑暗,“那片土地,沃野千里,带甲十万。刘璋以为它固若金汤,曹操以为它无关紧要,孙权以为它遥不可及,张鲁以为它是屏障……”
他放下手,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他们都不知道,那扇门,马上就要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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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黎明,宛城西门。
守卒刚刚推开沉重的城门,一骑黑马便如箭射出。马上骑士青衫箭袖,背插“蜀王令箭”,腰间佩剑,面容精悍——正是孟达。
他伏低身子,马鞭急甩,马蹄在官道上踏出滚滚烟尘。
方向:西。
怀中有刘备给刘璋的亲笔信,墨迹犹新。信中言辞恳切,以“宗室叔侄”相称,提议“共讨张鲁,匡复汉中,以全汉家疆土”。
孟达嘴角抿紧,眼中却无半分温情。
他知道这封信是什么——不是橄榄枝,是钓饵。不是盟书,是战书的第一行字。
马匹奔过晨雾弥漫的原野,奔过刚刚苏醒的村落,奔过潺潺的溪流。东方天际,朝霞正一点点染红云层,像血慢慢渗进白帛。
更西处,秦岭群峰在曙光中显露狰狞轮廓。而在那最深最险的沟壑之间,在连樵夫都不敢深入的摩天岭无人区,有几星火光,在黎明前的黑暗里闪烁了一瞬,又迅速熄灭。
那是人的火把。
是默语营先锋,在绝壁上凿出第一个踏脚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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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天下人眼中:
刘璋在成都笑,以为刘备南顾,可高枕无忧。
曹操在邺城嗤,以为刘备志在偏安,不足为虑。
孙权在吴县猜,以为刘备欲争交州,需加紧谋划。
张鲁在南郑慌,以为魏延来者不善,需重贿固守。
而廖湛在宛城尚书台,轻轻折起各方情报,置入铜炉。
火舌窜起,吞没帛书,化作一缕青烟,消散在五月的晨风里。
他转身,望向西墙那幅巨大的地图。目光越过南阳,越过武关,越过长安,最后落在秦岭之南、那片被江河环绕的丰饶土地上。
嘴角,勾起一丝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笑意。
“皆以为我在看南方……”
他低声自语,像说给炉火听,又像说给千里之外的某人听:
“殊不知,我的眼睛,从未离开过西边。”
窗外,朝阳终于跃出地平线。
金色的光,刺破晨雾,照亮了秦岭,也照亮了秦岭之后,那片即将风云变色的——
天府之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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