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燃吞下清毒丹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指尖的麻意便如退潮般缓了些,只是四肢仍沉得像坠了铅块。沈清秋扶着他往馄饨摊旁的客栈走,木质楼梯被两人的脚步踩得吱呀作响,昏黄的灯笼光顺着楼板的缝隙漏下来,在青砖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
“就这间吧。”沈清秋推开二楼靠里的厢房,屋内陈设简单,一张木床,一张方桌,墙角堆着半捆干柴。他扶墨燃坐在床沿,转身去点燃桌上的油灯,橘色的光团慢慢腾起,将两人的影子映在斑驳的墙面上,忽明忽暗。
墨燃试着动了动手指,指节处仍有些发僵。他望着桌上跳动的灯花,喉结滚了滚:“沈兄,苏倾盏说的话……”
“她被怨恨蒙了心,话里真真假假,不必全信。”沈清秋正从袖中取银针,闻言头也没抬,语气却很笃定,“当年昆仑派围剿妖兽,我虽未在场,但也听闻苏姑娘的兄长苏慕之是自愿断后,与晚宁无关。”他捏起一枚银针,在灯火上燎了燎,“只是人心最易被执念缠缚,她认定了晚宁偏心于你,便容不得半分解释。”
墨燃沉默着低下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剑柄上的纹路。他不是第一次听到“替身”这两个字,从前只当是旁人的恶意揣测,可方才苏倾盏眼底的怨毒那样真切,像一把钝刀,在他心上反复划着。他想起初遇时楚晚宁白衣胜雪的模样,想起自己后来刻意模仿他的衣着发式,忽然觉得有些可笑——他总想着离那人近一些,却不知从何时起,这份靠近里,早已掺了满心的牵挂,再不是最初那点懵懂的模仿。
“别多想。”沈清秋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冰凉的银针已经落在他的腕间,“牵机毒需用银针引毒,过程会有些疼,你忍着点。”
墨燃点头,刚闭上眼,便觉一股细锐的痛感顺着腕脉往上窜,像有无数根小针在皮肉下游走。他咬紧牙关,额角很快渗出细密的汗珠,顺着脸颊滑下来,滴在衣襟上,晕开一小片深色的水渍。沈清秋的动作很稳,银针在他的肩颈、手臂等处依次落下,每落下一枚,便有一缕黑紫色的毒血顺着针尾渗出,滴在预先铺好的白帕上,渐渐积成一小滩,散着淡淡的腥气。
窗外的夜色更浓了,风卷着落叶打在窗棂上,发出沙沙的声响。墨燃望着窗纸上晃动的树影,忽然想起楚晚宁。那人素来畏寒,此刻若是在儒风门,不知有没有添衣?南宫驷对他本就有隔阂,如今儒风门内乱初显,楚晚宁孤身一人,会不会遇到危险?这些念头像藤蔓一样缠上来,让他连身上的痛感都淡了些,只盼着毒性能快点逼出来,好立刻动身去儒风门。
“快了。”沈清秋似乎察觉到他的急切,轻声道,“最后几针,引完毒再服一剂汤药,明日便能动身。”
话音刚落,楼下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店小二的声音:“客官您慢些,二楼有人……”
“沈仙师在吗?”一个年轻的声音打断了店小二的话,带着几分气喘,“我是沈仙师派去儒风门探消息的弟子,有急事回报!”
沈清秋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向门口。墨燃也猛地坐直身体,忘了身上的痛感,急切地望向门外。片刻后,一个穿着青衫的少年推门进来,脸上沾着尘土,额前的碎发被汗水打湿,贴在额头上。他见了沈清秋,立刻躬身行礼:“沈仙师,墨公子。”
“儒风门那边怎么样?”墨燃抢在沈清秋之前开口,声音因急切而有些发颤。
少年喘了口气,语速极快地说:“回墨公子,楚仙师与南宫门主已于一个时辰前抵达儒风门。只是……儒风门的气氛很是古怪,我们靠近山门时,听到里面有争吵声,像是在为‘请神’之事争执。”
“请神?”沈清秋皱起眉,“儒风门的‘请神仪式’不是要到下月才举行吗?”
“不清楚。”少年摇头,“我们不敢靠太近,只看到不少儒风门弟子守在山门外,神色紧张。还有,我们在山脚下遇到一个砍柴的樵夫,他说昨夜看到儒风门后山有红光,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
墨燃的心猛地一沉。楚晚宁曾与他提过,儒风门的请神仪式牵扯着上古阵法,若是强行提前举行,极易引发邪祟异动。那后山的红光,多半与这事有关。他下意识地想站起来,却被沈清秋按住肩膀:“你的毒还没清完,别急。”
“我没事。”墨燃挣了挣,手臂虽仍有些无力,却已能勉强活动,“沈兄,我们现在就走,晚宁他……”
“我知道你担心他。”沈清秋将最后一枚银针拔出,用白帕擦了擦他腕间的针孔,“但你现在这副模样,去了也是添乱。我已让人去煎药,你先喝完药,我们连夜出发,明日清晨便能到儒风门山脚。”他顿了顿,又道,“方才派去的弟子还说,楚仙师到了儒风门后,便一直待在南宫门主的书房,暂无危险。”
墨燃这才稍稍放下心来,点了点头。少年又说了些儒风门附近的情形,无非是山脚下的农户都有些惶恐,纷纷闭门不出,沈清秋一一记下,让他先下去休息,明日一早随他们一同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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