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里的人影随着烛火摇曳,素白的袍角在视野边缘轻轻晃荡,那是楚晚宁惯穿的样式。墨燃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针脚,忽然想起昨日在药房瞥见的、楚晚宁留在帕子上的绣痕——也是这般细密工整,带着不容错辨的清冷风骨。
“分明是截然不同的人。”他低声自语,抬手解开束发的玉簪。青丝散落的瞬间,镜中人骤然褪去了几分刻意模仿的端方,露出眼底深藏的执拗与茫然。他想起南宫驷那句带着怨毒的“你不过是个替身”,喉间泛起涩意。这些日子刻意束起的发、换上的衣,究竟是想留住楚晚宁存在过的痕迹,还是在自欺欺人地填补心底的空洞?
窗外忽然传来檐角铜铃轻响,不是晚风,是有人刻意触碰。墨燃迅速束好发,指尖已扣住枕下的短剑——这几日他总觉有人暗中窥探,起初以为是南宫驷的眼线,此刻却嗅到一丝极淡的、类似檀香的冷香。
“谁?”
门扉被轻轻推开,沈清秋端着一碗汤药立在门口,烛火映得他眉眼温和,腕间的银镯随着动作轻响。“听闻墨公子近日心绪不宁,熬了些安神的汤药。”他将碗递过来,目光掠过墨燃的衣袍,眼神微不可察地动了动,“南宫公子与晚宁方才已离开客栈,似是往儒风门方向去了。”
墨燃接过碗的手一顿,药香里混着极淡的菖蒲气息,是楚晚宁从前惯用的安神配方。“你如何得知我……”
“晚宁曾与我提及,你幼时怕黑,需得菖蒲香才能安睡。”沈清秋笑意浅淡,指尖无意识摩挲着袖口,“他总说,你虽性子执拗,心肠却最是柔软。”
墨燃望着碗中晃动的药汁,忽然看见自己映在里面的影子——发束得齐整,衣袍素白,竟真有几分楚晚宁的影子。可那双眼睛里的慌乱与牵挂,却只属于他自己。
“多谢沈兄。”他仰头将汤药饮尽,苦涩从舌尖蔓延到心底,“我需即刻去寻他们。”
沈清秋看着他起身的背影,直到门扉关上,才缓缓收回目光。袖中的手摊开,是一枚沾着墨痕的玉簪——方才墨燃解发时不慎掉落,簪头刻着的“晚”字已被摩挲得发亮。他指尖轻抚过字迹,低声叹道:“执念太深,终是要伤了自己。”
夜色渐深,墨燃的身影消失在长街尽头。客栈后院的阴影里,苏倾盏捏碎了手中的花枝,腕间的朱砂痣在月光下泛着冷光。她望着墨燃的方向,眼底翻涌着不甘与怨毒——那个替身凭什么能得到楚晚宁的牵挂,甚至让沈清秋都另眼相看?
“墨燃,你欠我的,总得还回来。”她低语着,转身融入更深的黑暗,袖中已多了一枚淬毒的银针 。
墨燃的靴底踏过青石板路,夜色将他的影子拉得极长。方才沈清秋的话还在耳边打转,“往儒风门方向去”几个字像烧红的针,扎得他心口发紧——儒风门近来暗流涌动,南宫驷本就对他心存芥蒂,楚晚宁此刻跟着去,难保不会出事。
街角的馄饨摊还亮着灯,老妇正低头收拾碗筷。墨燃快步上前,声音带着几分急切:“阿婆,方才可有见一白衣公子与红衣公子同行?”老妇抬头望了他一眼,指了指东边的岔路:“半个时辰前走的,那红衣公子脸色不太好,白衣公子扶着他,倒像是急着赶路。”
话音未落,墨燃忽然觉出后颈一阵发凉。是那股熟悉的、带着冷意的气息——苏倾盏!他猛地转身,短剑已出鞘半寸,却见一道银芒从斜侧飞来,直指他心口!
“叮”的一声脆响,短剑精准挑开银针,那枚淬毒的银簪钉在旁边的老槐树上,针尖发黑,还泛着淡淡的腥气。苏倾盏的身影从树后闪出,腕间朱砂痣在灯笼光下格外刺眼,她手里还捏着三两枚银针,眼底怨毒几乎要溢出来:“墨燃,你以为躲得过?”
墨燃握紧剑柄,指尖却忽然泛起麻意——方才挑开银针时,指腹不慎蹭到了针尖的毒。他强压下心头的惊,冷声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屡次相逼?”
“无冤无仇?”苏倾盏忽然笑了,笑声里满是凄楚,“当年晚宁师兄为了救你,眼睁睁看着我兄长死在妖兽爪下!你凭什么占着他的牵挂,凭什么穿他的衣、束他的发?你这个替身,根本不配!”
就在这时,一阵银镯轻响从巷口传来。沈清秋缓步走近,手里还捏着半片带露的花枝——正是方才苏倾盏在客栈后院捏碎的那株。他眉眼依旧温和,语气却添了几分冷意:“苏姑娘,迁怒他人,还用淬毒银针伤人,这可不是昆仑派教你的道理。”
苏倾盏见沈清秋来了,脸色骤变。她知道自己不是对手,咬了咬牙,忽然将手里的银针朝墨燃掷去,趁墨燃闪避的间隙,转身就往黑暗里跑。沈清秋抬手甩出一道白绫,却只勾住了她的衣角,那布料撕裂的声响在夜里格外清晰。
“追吗?”墨燃想去追,指尖的麻意却顺着手臂往上蔓延,连剑柄都快握不住。沈清秋快步上前,握住他的手腕,指腹按在他的脉门上,眉头微蹙:“是‘牵机毒’,虽不致命,却会麻痹四肢。先找地方逼毒,再追不迟。”
墨燃望着苏倾盏消失的方向,又想起楚晚宁和南宫驷,心口像被堵住一般。他靠在老槐树上,看着那枚钉在树干上的银针,忽然觉出一阵荒诞——他不过是想寻回楚晚宁,却卷入这无端的怨恨里,连自己的安危都顾不上了。
“沈兄,”墨燃的声音有些发哑,“儒风门那边……”
“我已让人去探消息。”沈清秋从袖中取出一个瓷瓶,倒出一粒褐色药丸递给他,“先服下这颗‘清毒丹’,能暂缓毒性。你放心,晚宁心思缜密,不会轻易出事。”
墨燃接过药丸吞下,苦涩的药味在舌尖散开,却压不住心底的焦虑。夜风卷起他的衣袍,素白的布料在灯笼光下晃了晃,竟真有几分像楚晚宁的影子。只是此刻这影子里,藏满了担忧与不安,再无半分刻意模仿的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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