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官上任三把火,眼下众人都在观望,不好妄加评论。
这时,街上突然冒出许多孩童,个个腰间挂着麻布袋,里面装满薄纸,沿街叫卖,自成一道风景。
新出的杂报嘞,各位客官瞧一瞧!
大昌朝基础教育尚可,在苏州这等富庶之地,私塾、书院、义学遍布城乡。蒙学、经学、府学、县学体系完备,十人中至少一人识字。
若识字率太低,报纸自然没有市场。
说起来邸报并非新鲜事物,京城早有官办邸报,但民间报刊不多。因官报免费发放给官员,商人们看不出其中有利可图。
今日却不同,薛家丰字号挂出新招牌:《姑苏丰韵报》。
小兄弟,这报怎么卖?
孩童抬头见是个戴纶巾的书生,忙在衣襟上擦擦手,取出一份晃了晃:一文钱。
书生掏出一枚铜钱递给报童:邸报倒是稀罕,且让我也开开眼。
同窗们凑过来打趣:苏州近来风平浪静,这纸上能有什么新鲜事?白费铜钱。
书生不以为意。京城里唯有七品官才能收到官报,寻常百姓哪得一见?
展开泛黄的纸页,前版果然尽是官样文章:新知府的履历,坊市新张的告示,再寻常不过。
翻到背面时,他的目光突然钉在右下角——
逸闻雅事
书生喉结滚动,啪地合上报纸:你们自去采买,我突然想起家中有事。话音未落,青衫已消失在巷口。
众人面面相觑。有人又摸出铜钱:也给我一份。
同样的场景再度上演。当读到那篇 志怪时,几个书生突然都急着要回家。
把报纸还我!
明明是我付的钱!
转眼间,报童的布袋已被抢得精光。
恰在此时,一名身着丫鬟服饰的女子款款而来。她发髻梳得整齐,臂弯挎着竹篮,似是刚从集市采买归来。
小弟弟,可还有邸报?
清越的嗓音让惊魂未定的小童抬起头,只见面前站着个眉目如画的姑娘,正含笑望着他。
还、还剩最后一份,只是沾了污渍......
女子并不介意,取出两枚铜钱塞进他手心。
无妨,我就要这份。钱收好,莫再叫人抢了去。
说罢便转身离去,径直回到枫桥驿。
屋内伏案的林黛玉听见动静,头也不抬道:紫鹃怎去了这许久?我要的物件可曾买到?
紫鹃掀开篮盖:缂丝香囊本就稀罕,这只绣着花鸟纹的更要价百两。
百两便百两吧。林黛玉轻抚香囊上栩栩如生的纹样,献给皇后娘娘的贺礼,总不好太寒酸。从我私账里支取便是。
紫鹃压低声音:姑娘忘了?您的体己银子早并入库房了。去年您亲自向老爷讨来,说既由您统管账目,便不必分彼此......
林黛玉怔了怔。离府日久,府中账目皆由秦可卿打理,这些琐事确已模糊。沉吟片刻道:既如此,先记在公账上。待我给父亲去信再讨些银钱补上。
目光忽落在篮中一页纸张上:这是何物?
新出的苏州小报。紫鹃将报纸展开,满城都在抢购,奴婢也凑趣买了一份。
林黛玉快速扫过首页,见尽是市井琐闻,兴致索然地搁下:紫鹃姐姐素日不喜诗书,倒爱看这些杂报。多识些字总是好的。
待主子重回案前,紫鹃净过手,捧着报纸细读。
那日偶然撞见薛宝钗与秦可卿在巷角私语,提及二字。如今这带着字印记的报纸突然盛行,莫非与丰字号有关?更蹊跷的是, 为何对此事如此关切?
翻至背面时,几行小字陡然撞入眼帘。才读半段便惊觉竟是艳词!
绯红漫上双颊,待读到狐妖藏于案下那段,指尖猛地一颤——这分明是姑娘初潮那夜,自己往老爷房中请示是否要值夜的场景!
难道那案下狐媚......竟是秦可卿?
紫鹃心中惊骇不已,仿佛窥见了不得了的隐秘,慌忙将报纸藏好。
恰在此时,雪雁气喘吁吁地从外头跑进来。
紫鹃姐姐?莺儿唤你去呢,说是有事要商议,定要你同去。
紫鹃匆匆点头:晓得了,这就去。
见她神色慌张,雪雁虽觉奇怪却也不甚在意,蹦蹦跳跳进了屋,挨着林黛玉坐下。
这丫头整日里不是贪玩就是贪嘴,林黛玉板着脸道:你且学学紫鹃姐姐,纵使不爱读书,如今也看起报来。你倒好,不是疯跑就是贪吃,哪有半点闺阁女儿的模样。
这有什么打紧?横竖岳将军不在意,他不在意便好了。
林黛玉无奈地抿了抿嘴,总觉得屋里这些小丫头如此任性都是岳山惯的,提笔又在信笺上添了一句:因岳大哥过分纵容这些姑娘们,家中实在难管教,该如何是好......
杭州府衙内,
刚与倭人做成交易的赵德庸原以为尚有一线生机,不料清早接到苏州急报,顿时如遭雷击。
攥着那封急报,赵德庸端坐椅中面若冰霜,眉宇间透出的寒意令仆役们噤若寒蝉,纷纷垂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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