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记酒楼”的喧嚣与成功,如同温暖明亮的阳光,驱散了长久以来笼罩在两人心头的阴霾。然而,在那些觥筹交错、人声鼎沸的背后,在夜深人静、只剩下算盘珠子的余韵时,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情感,在萧绝的心底悄然滋长,并随着共同经历的生死与共,变得无比清晰、坚不可摧。
他依旧称呼林微熹为“姐姐”,这个称呼早已从最初试探性的妥协,变成了刻入骨血的习惯与依赖。但这份依赖,早已超越了单纯的姐弟亲情,或者雏鸟对庇护者的依恋。
它混杂着:
刻骨的感激。 是她,在他如同野狗般挣扎求存时,递来了第一碗热汤,给了他第一个不带恶意和算计的拥抱。是她,在赵家的欺凌、同窗的歧视面前,毫不犹豫地将他护在身后,告诉他“我们不惹事,也不怕事”。更是她,在永宁侯府那令人窒息的追杀下,没有片刻犹豫地放弃苦心经营的一切,带着他亡命天涯,用她单薄的脊背,为他挡住了未知的刀光剑影。
无条件的信任。 他将自己那血腥而沉重的身世秘密,将自己偶尔不受控制流露出的、不属于孩童的狠厉与本能,全数摊开在她面前。而她,从未流露出恐惧或排斥,只是更加用力地握紧他的手,告诉他“姐姐会陪着你”。她甚至愿意与他商议,将他置于“引蛇出洞”那般凶险的计划中心,那不是利用,而是源于深知他内心仇恨与力量的、一种近乎平等的信任。
以及……一种连他自己也尚未完全明晰的、更深切的占有与守护欲。 他不喜欢宋致远看她的眼神,哪怕那眼神里只有欣赏与善意。他会因为她和宋致远多说了几句话而心生烦躁,会在她因为酒楼事务劳累时,笨拙地递上一杯温水,或是默默接过她手中的活计。他拼命读书,努力习武(暗中摸索那些仿佛与生俱来的本能),不仅仅是为了复仇,更是为了能更快地长大,长得足够强大,强大到可以反过来保护她,让她不再需要如此奔波劳碌,让她可以依靠他,就像他一直依靠着她一样。
这种情感,复杂而浓烈,如同悄然发酵的陈酿,在经历了生死危机的催化后,终于彻底沉淀、确认。
这晚,酒楼打烊后,万籁俱寂。萧绝没有立刻回房休息,而是站在二楼的窗边,看着楼下后院中,林微熹正就着灯笼的光芒,仔细检查着明日要用的食材。昏黄的光晕勾勒出她略显单薄却异常坚韧的身影。
萧绝静静地看着,黑眸在夜色中深邃如潭。许久,他转身走进房间,却没有睡下,而是拿起书本,就着油灯,更加专注地研读起来。
他知道,童生试在即。这不仅仅是他迈向科举的第一步,更是他兑现承诺、走向强大的第一步。他要用自己的方式,让“姐姐”为他骄傲,也让她……能够稍微依靠他一点。
情感的确认,没有轰轰烈烈的宣言,只有沉淀在心底的厚重与付诸行动的努力。它超越了血缘,融入了生命,成为了支撑彼此在漫长而艰险的未来中,继续携手前行的、最坚实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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