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意识还在下坠。
他没感觉到风,也没听见声音。身体像是被抽空了重量,又像是被压进了一块没有缝隙的石头里。眼前原本流动的虹光早已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暗。不是黑,也不是无光,而是一种连“颜色”这个概念都吞掉的虚无。
他试着动手指,指尖只微微颤了一下。体内的玄灵体在挣扎,自发地涌出一层薄光护住心脉,可那光芒刚亮起,就被四周游荡的混沌乱流啃噬殆尽。一股酸涩的痛从脊椎往上爬,像是有无数细针顺着骨头缝往里钻。
他知道这是法则压制——某种不属于现世的力量正在排斥他。
他咬牙,舌尖抵住上颚,强迫自己清醒。一段早就烂熟于心的毒方口诀从脑子里冒出来:“七叶断肠,三更入骨,血凝则死,气滞则腐。”每念一句,就用牙齿咬一次舌根。痛感像钉子一样把他的神识钉回躯壳。
这招是他还在药王谷当废脉弟子时学会的。那时候每月都要试毒,疼到昏过去是常事。只要还有一口气,就得靠这种方式把自己拽回来。
现在也一样。
意识渐渐聚拢,他察觉到不对劲。玄灵体的躁动不是因为外敌,而是像闻到了什么熟悉的东西。它在震颤,在呼应。那种感觉……像狼群听见了首领的嚎叫。
他缓缓睁开眼。
四周漂浮着人影。不完整,也不清晰,像是被水泡过的纸画,轮廓模糊地晃动。她们都穿着相似的长袍,样式古老,领口绣着褪色的莲纹。没人说话,但江尘能听见低语——不是从耳朵进来的,而是直接在他脑子里响起。
“回来了……”
“创造者……归来了……”
“容器……错了……”
声音重叠在一起,忽远忽近。他不动声色,右手悄悄滑向腰间第七只瓷瓶。瓶身微凉,里面装的是静魂粉,遇灵即燃。他没拔塞,只是用拇指顶住瓶盖,随时准备洒出。
就在这时,左腕猛地一烫。
莲花刺青的位置像是被烙铁贴了一下。他低头看去,皮肤已经平整,刺青早在前一刻被剥离。可那灼热感真实存在,而且越来越强,仿佛有人在那片皮肉下点燃了一簇火苗。
一道影子从混沌深处浮现。
没有脚步,也没有气息波动。那人就这么突然出现在他斜前方,距离不过三步。月白长袍,袖口纹着吞噬万物的黑洞,肩头浮现出一道与他相同的玄阴灵脉印记。
江尘瞳孔一缩。
萧沉渊。
不是本体,也不是分身。那是个残缺的影像,边缘不断碎裂又重组,像是随时会散掉。可那双眼睛——猩红如血,死死盯着他颈侧原本有刺青的地方。
“你总爱把后背留给死亡。”江尘开口,声音比他自己预想的要稳。
萧沉渊轻笑了一声,嘴角扬起的弧度带着熟悉的讥讽。“那你这次,倒是跑得挺远。”他抬起手,指尖划过空气,一道混沌流光随之展开,映出这片空间的全貌。
江尘看到了冰棺。
成百上千具,悬浮在虚空之中,排列无序。每一具都透明,能看到里面躺着的少女。她们面容安详,衣饰统一,额心都有细微裂痕,像是被强行打开过神识。最诡异的是,所有人的脸,都和白璃有几分相似。
而这些冰棺的排列方式,并非随意。它们组成了一个巨大的阵型——正是他曾在天门深处见过的轮回命盘雏形。
“这里不是秘境。”萧沉渊的声音低下去,“是坟场。”
江尘没接话。他盯着那些冰棺,忽然意识到一件事:玄灵体的震颤频率变了。不再是单纯的共鸣,而是在回应某种召唤。这些残魂……她们认得他。
“她们快醒了。”萧沉渊忽然说。
话音落下的瞬间,周围的低语骤然停止。
三道残魂离得最近,身形开始凝实。她们的眼睛睁开,空洞却锐利,直勾勾落在江尘身上。下一瞬,怨念化作风暴,朝着他扑来。
江尘刚要抬手洒粉,一道血光横切而过。
萧沉渊的残识猛然抬臂,血瞳怒睁,一声低喝炸开:“退!”
那三道残魂像是撞上了无形屏障,身形剧烈扭曲,随即被震退数丈,重新化作飘忽的影子。
江尘怔住。
萧沉渊缓缓收回手,血瞳转向他,语气冷得像冰:“她们认得出创造者,但还分不清容器与本源。”
这句话像一把刀,直接劈进江尘的识海。
他第一次从别人嘴里听到“本源”这个词。不是棋子,不是转世,不是继承者——是本源。
他盯着萧沉渊,声音压得很低:“你到底知道多少?”
“比你想的多。”萧沉渊冷笑,“也比你想的少。我只知道,你一旦彻底落入这里,就再也出不去。她们不会放过你,哪怕你是谁的转世。”
江尘沉默。他知道对方没说谎。这些圣女残魂,是历代被献祭的存在。而献祭的核心目的,是为了抽取创造之力维持天道运转。如今这股力量的源头就站在她们面前,她们怎么可能无动于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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