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指还在动,那滴血已经不见。金光没有散去,反而从他体内向外蔓延,像是要把整个混沌空间都染成同一种颜色。
他感觉到自己的骨头在响,不是断裂,而是重组。每一块骨骼都在调整位置,像是被看不见的手重新排列。皮肤下的金纹不再乱窜,它们开始汇聚,顺着血脉流向心脏,在那里盘成一个完整的图案——像是一枚封印,又像是一道开启的门。
眉心的核心彻底沉了下去,识海里再没有搏动,只有一片平静的深潭。可他知道,这平静是假的。真正的风暴才刚刚开始。
他抬起手,指尖还残留着血痕。刚才那一滴血不是意外,是他身体最后一点属于“人”的证明。现在,他用这滴血在虚空中划了一道线。
那线条歪斜,却精准地逆着当年符文锁链的方向走了一遍。就像有人在墙上刻下名字,多年后另一个人用手指沿着旧痕描摹。
做完这个动作,他张开嘴,却没有发出声音。他的胸腔自己打开了,肋骨一节节分开,露出里面跳动的东西——不是心,而是一团旋转的光。那是玄灵体的本源,也是创造道则最初的形态。
金光顺着这道口子涌进来,混沌如潮水般灌入他的身体。他没有抵抗,也没有迎合,只是站着,任由那些记忆碎片、轮回残影、虚假身份一股脑地塞进他的五脏六腑。
他看见药王谷的屋檐下,少年蹲在角落数瓷瓶;看见雪域祭坛上,白纱女子一步步走向火焰;看见无数个自己跪在地上,被人拖走,钉上高台,剜出心脏……这些画面不再是别人的经历,而是他自己吞下去的食物。
皮下的金纹开始倒流,从四肢百骸退回心脏。当最后一道纹路归位时,他的胸口合拢了。皮肤恢复如常,但整个人的气息变了。不再是修士,也不是魔头,更不像神明。他像是某种本该存在却被遗忘很久的东西,终于回到了它原本的位置。
就在这时,眼前的一切突然静止。
金光凝固在半空,像是一幅画。他发现自己站在一条河边。
河水不动,河面浮着无数碎片,每一片都是他和萧沉渊死在一起的画面。有的是在战场上互刺,有的是在雷劫中相拥,还有的是一个抱着另一个的尸体大笑。这些他都经历过,也忘了。
他想往前走,脚刚抬起来就被什么东西拦住。空气变得厚重,压得他呼吸困难。他知道这是最后一道屏障——天道留下的防火墙,用来挡住所有试图窥探起源的人。
他低头看了看左腕。
莲花刺青还在发烫,但这次不是灼热,而是像快熄灭的炭火,只剩一点温存。他伸手,轻轻揭下了那层皮。
刺青离体的瞬间,整条河震动了一下。
那片小小的印记飘向水面,落下的刹那燃了起来。火焰是暗红色的,烧出一朵莲形的光晕。随着火势扩散,河面映出了从未见过的景象。
一座冰棺悬浮在虚空之中,四周没有天地,只有流动的时间碎片。棺身透明,能看到里面躺着两个人。
一个是女人,身穿圣女长袍,面容安详,双手交叠于胸前。她的额心有一道裂痕,像是被强行打开过。
另一个是婴儿,赤裸着身子蜷缩在她怀里,脸上毫无表情。但江尘认得那张脸。
那是他自己。
而在冰棺外侧,一道模糊的身影正缓缓融化。那人穿着月白长袍,袖口绣着黑洞纹路,左肩浮现玄阴灵脉的印记。他的身体正在变成冰,一层层冻结,直到完全化作棺椁的一部分。
江尘明白了。
所谓的双生,并不是两个独立的存在。他们本就是同一个整体被撕开后的两半。一个被抽走了创造之力,成了容器;一个被塞进了杀戮意志,成了执刀人。可谁也没想到,那个执刀的,最终用自己的残躯封住了漏洞。
他看着那具逐渐凝固的身体,忽然开口:“你早就计划好了?”
没有回答。画面开始碎裂,冰棺消失,河水重新流动。那些重复播放的死亡片段也开始变化,一个个崩解,化作光点升腾而起。
他抬头。
头顶的混沌正在裂开。一道裂缝延伸出去,接着是第二道、第三道。像是天空被人用刀划开了口子,露出了后面的东西。
光点越聚越多,最后全都飞向裂缝。它们没有消失,而是在空中重新排列,形成新的结构。一根根无形的梁柱拔地而起,连接上下,撑起一片全新的天穹。
九重天雷出现了。
它们不再狂暴,也不再劈向任何人。雷光彼此缠绕,交织成一座虹桥,自虚空中垂落。桥的一端扎进大地断裂的地脉,另一端伸向新生的天顶。灵气顺着桥面流淌下来,像雨一样洒在干涸的山川上。
江尘的身体开始变轻。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发现指尖正在变得透明。不是消失,而是融入了周围的空间。他试着握拳,却发现连这个动作都变得多余——他的意志已经可以直接影响这片天地的运行。
他悬在虹桥中央,不动,也不落地。
远处传来笑声。
那声音很远,却又清晰得像是贴着耳朵响起。带着几分疲惫,也有几分释然。是从彩虹尽头传来的,混在雷声与风声之间,转瞬即逝。
他没有回头。
他知道是谁。
他闭上眼,双手交叠于心口,将最后一丝属于“江尘”的意识送入那座早已不在的冰棺幻象中。那一刻,所有时光碎片完成了最后一次拼合。
新的上三界骨架成型。
规则开始运转,不需要敕令,也不需要神只宣告。它自然而然地启动了,如同呼吸一般顺畅。
江尘的身影越来越淡,几乎与虹光融为一体。他的眼睛睁开一条缝,望着下方渐渐复苏的大陆。
一只鸟从废墟中飞起,翅膀掠过新绿的枝头。
它的影子投在地面,刚好穿过一座倒塌的石碑。碑上刻着的名字已经被苔藓盖住,只露出半个字迹模糊的“尘”字。
鸟飞远了。
影子消失了。
石碑上的最后一个笔画,缓缓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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