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手还停在半空,那块染血的布条静静躺在掌心,温度未散。远处冰面上的金血仍在原地,像一滴凝固的眼泪,映出的脸模糊却熟悉。
他没动,也没说话,只是慢慢将布条攥紧,指节泛白。左眼突然抽痛,血色自瞳孔边缘漫开,像是有东西在经脉里爬行,烧得骨头发烫。他单膝跪地,左手按住心口,莲花刺青滚烫如烙铁,体内两股气息再次冲撞——玄阴之力沉坠如铅,毒火却往上窜,灼烧喉管。
他知道这是幻境在逼他失控。
可就在这时,一股幽香钻入鼻腔。
不是血腥,也不是寒冰的气息,而是一种带着腐意的甜,像是枯井深处开出的花。他猛地抬头,第八道门不知何时已悄然开启,没有红光,也没有震动,只有一片死寂蔓延开来。
门前地面浮现出一座虚影花园,荒芜至极,寸草不生,唯有一株漆黑的九幽曼陀罗立在中央,花瓣层层叠叠,根系缠绕着一具披月白长袍的躯体。那人侧脸朝上,面容模糊,但江尘认得出那衣襟上的黑洞纹路。
是萧沉渊。
他还记得这场景。不是记忆,是轮回刻下的印痕——他曾亲手种下这朵花,用的是自己的血,浇灌了三百年。而萧沉渊,饮下了花蕊中渗出的毒露,续命千年,最终被根须拖入地底,再未醒来。
“原来是你。”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
江尘没有回头。他知道是谁来了。
苏蘅站在残花之间,素裙边缘已被暗红浸透,发间银簪微微颤动,像是随时会断裂。她手里握着一只细小的蛊虫,通体猩红,正轻轻搏动,如同活物的心脏。
“你说过,只有绝对力量才能打破欺骗。”她开口,声音很轻,却字字清晰,“可你呢?你一路走来,靠的不是算计,就是牺牲别人。你和他们,有什么不同?”
江尘缓缓站起身,右手指尖滑过腰间瓷瓶,最后一瓶毒粉藏在袖底。他没答话,只是盯着那朵花。
他知道苏蘅想做什么。九幽曼陀罗需以执念为壤,至情之血为引。她母亲当年炼丹失败,魂魄被丹毒侵蚀,成了困于地脉的丹灵。而此刻,这朵花里藏着的,不只是前世的记忆,更是复活仪式的媒介。
只要他的血落入花心,噬心蛊就能顺着血脉吞噬玄阴灵脉,重塑母体。
“你不该来。”他终于开口。
“我等这一天太久了。”苏蘅抬手,指尖轻抚蛊身,“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对白璃的执念?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利用七公主?”她冷笑,“可笑的是,我竟也曾信过你……信你能打破这一切。”
话音落,歃血刀凭空浮现,从血衣侯消散之处腾起,刀锋直指江尘咽喉。
刀未至,风先到。江尘却不退,反而向前一步,右手一扬,毒粉洒向九幽曼陀罗的根部。
粉末落地即燃,化作灰雾渗入土壤。刹那间,那朵黑花剧烈震颤,花瓣边缘开始焦枯,一片片脱落,露出内部封存的一缕残魂——是个女子的脸,双目紧闭,唇角溢黑血,右眼空洞无物。
苏蘅浑身一僵。
“这是你母亲最后一次炼丹时的样子。”江尘声音低沉,“她不是被人害死的。她是明知毒反噬仍执意完成,因为她想救的人,是你。”
苏蘅猛地摇头,“闭嘴!你懂什么!”
“我懂。”江尘盯着她,“我也曾看着最重要的人在我面前死去,无力挽回。所以我明白,你想复活她,不是为了复仇,是为了再见她一面,听她说一句‘别哭’。”
苏蘅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欲重凝曼陀罗。可那花只是微微颤动,再无法复原。她眼中闪过一丝慌乱,随即怒吼:“我不需要你可怜!我要她回来!”
噬心蛊离弦而出,化作一道红光,直扑江尘心口。
江尘闭眼,没有闪避。
蛊虫钻入肌肤的瞬间,他主动逆转体内毒火,让其顺着经脉逆行,迎向入侵的蛊毒。两种毒素相遇,并未激烈对抗,反而交融、渗透,像是找到了彼此的节奏。
片刻后,蛊虫在他体内停滞。
一道微弱的女声响起:“停……快停下……毒反噬了……救我……救我女儿……”
苏蘅猛然睁眼,踉跄后退,脸色惨白。
“这声音……”她嘴唇颤抖,“是我的……也是她的……”
江尘睁开眼,左瞳血色未退,却多了几分清明。他抬起手,掌心朝上,一缕极淡的黑气从指尖溢出,缠绕在噬心蛊周围。
“你母亲临死前,最后想护住的,是你。”他说,“她把你的名字刻在丹炉内壁,用最后一口气封住了反噬路径。可你剜去右眼时,也斩断了她留给你的生路。”
苏蘅跪倒在地,银簪断裂,碎片划过脸颊,留下一道浅痕。她望着那朵焦枯的花,眼神涣散。
“所以……我一直错了?”她喃喃,“我不是在救她……是在毁她?”
江尘没回答。他低头看向自己心口,那里有一丝细微的痛感,像是被什么轻轻咬了一口。噬心蛊还在,但已不再攻击,反而安静地蜷缩在他的经脉深处,像是一枚沉睡的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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