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的脚刚跨过门槛,红光便如潮水般涌来,将他整个人吞没。他没有回头,身后白螭的呼喊像是隔着一层厚重的冰壁,听不真切。第七道门前的空间开始扭曲,空气里浮现出斑驳的画面——一座巨大的祭坛立在荒原中央,四周插满断裂的刀剑,地面裂开无数细缝,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他的头猛地一痛,像是有人用铁钩撬开了颅骨。画面瞬间清晰。
他站在祭坛高处,身穿黑金长袍,胸前绣着一朵燃烧的莲。手中握着一把骨质匕首,刀刃上刻着“赎罪”二字。台下跪着一个人,披散着月白长袍,肩头烙印着黑洞纹路。那人抬起头,眼尾一点朱砂痣,正死死盯着他。
是萧沉渊。
而他自己,正俯视着他,声音平静得不像话:“以你之魂,祭我道成。”
话音落下,他举起匕首,狠狠刺入对方心口。鲜血喷溅在他脸上,温热,腥甜。可那双眼睛直到闭上前,都没有恨意,只有不解,像是在问:为什么是你?
江尘猛地后退一步,喉咙发紧。这不是记忆,这是事实。他才是那个动手的人,不是被推入炼魂炉的牺牲品,而是亲手完成献祭的主持者。
“不可能……”他低声道,手指掐进掌心,“我一直以为……是我被背叛了。”
可画面不会说谎。那一世,是他先动的手。
祭坛崩塌的瞬间,亡灵从地底爬出,撕碎了主持仪式的祭司。而萧沉渊的残魂化作黑雾,缠绕在断剑之上,久久不散。画面到这里戛然而止,红光缓缓退去,第七道门开始合拢。
江尘站在原地,呼吸沉重。他抬起手,看着左腕上的莲花刺青,那纹路竟微微发烫,仿佛在回应什么。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破冰之声。
白螭拖着伤体爬起,双眼通红,冰魄长枪已被重新凝结,枪尖直指血衣侯。后者仍瘫在地上,眉心金光未熄,嘴唇微动,似有低语。
“你还不明白?”白螭咬牙,“这人身上有她的气息!那天她死的时候,就是这个味道!”
江尘猛然转身,“住手!”
可已经晚了。白螭怒吼一声,枪势如暴风雪压下,直取血衣侯咽喉。江尘冲上前,左手一把扣住枪杆,右手闪电般点向白螭颈间那条襁褓布条。
布条瞬间灼热,泛起微弱血光。
“你感觉错了。”江尘盯着他,“那是‘璃’的气息,不是杀意。”
白螭一怔,枪势顿滞。
江尘松开枪杆,反手按住自己心口,莲纹骤然亮起。紧接着,他抓住白螭的手,将两人掌心一同贴在血衣侯眉心。
刹那间,一股血脉相连的震颤从指尖蔓延至全身。
冰魄长枪发出一声轻鸣,枪身开始融化、变形,金属与寒气交织重组,最终化作一块焦边的布条,上面一个“璃”字缓缓浮现,血光流转,与江尘腕上的刺青同步跳动。
白螭瞪大眼睛,“这……这是……”
“她没死。”江尘声音很轻,“她的魂被切开了。一半成了圣女,一半藏在容器里。而这具身体——”他看向血衣侯,“既是萧沉渊藏魂的壳,也是她残魂的寄居之所。”
血衣侯的身体忽然抽搐了一下,眼皮剧烈颤动。
江尘咬破舌尖,一滴精血飞出,落在他额头。血珠未散,反而顺着皮肤渗入,沿着眉心金光游走,像是一把钥匙插进了锁孔。
“若你是壳,就回应我。”江尘低声说。
片刻死寂。
然后,血衣侯猛地睁眼。
瞳孔先是漆黑,接着转为金色,最后定格在琉璃金的颜色,如同江尘左眼一般。他的嘴唇颤抖着,发出沙哑到几乎听不清的声音:
“原来……我才是容器……”
声音不大,却像一道惊雷砸在冰窟之中。
江尘没动,白螭僵在原地。
血衣侯的胸口起伏,呼吸微弱却不紊乱,像是某种沉睡已久的意识终于苏醒。他的目光缓缓扫过江尘,又落在那块由冰枪化成的布条上,眼底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像是认出了什么。
“她……把我分成两半。”他喃喃道,“一个用来承载罪,一个用来背负名……可谁还记得,我也曾是她亲手抱过的婴孩?”
江尘心头一震。
他还想追问,血衣侯却突然抬手,指尖颤抖地指向自己心口。那里原本是歃血刀佩戴的位置,此刻衣物裂开,露出一道陈旧的疤痕——形状竟与莲纹一致。
“他每世都借我重生,是因为……只有我能同时容纳黑白两股魂力。”血衣侯喘息着,“但他不知道,她也在我体内种下了引子。只要你们的血同时触碰我,封印就会松动。”
白螭低头看着手中的布条,声音发涩:“所以……你见过她最后一面?”
血衣侯没回答,只是缓缓闭眼。再睁开时,眼神已不再混沌,多了几分清明,却又藏着深深的疲惫。
“第九世,她在皇陵外等我。”他低声说,“她说:‘若有一日他们相认,你就告诉那个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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