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崩停了。
可四周没有光,也没有声音。江尘靠在一块斜立的冰岩上,怀里是白螭冰冷的身体。他睁着眼,却什么都看不见。血从额角流下来,糊住眼眶,干了又裂,再流,再结冰。
他动不了腿,膝盖像是被冻进了石头里。只能用一只手死死抓着白螭的衣领,另一只手还握着那截断枪,枪尖朝上,抵在冰壁上,撑住两人不往下滑。
呼吸很重,一进一出都带着白气。他知道自己还活着,是因为胸口那点温热——血链缠着他们的手腕,贴在皮肤上的地方还在发烫。不是灼烧,也不是疼痛,像有东西在脉络里慢慢爬。
他把额头抵过去,贴住白螭的额头。
冷得像铁。
“醒。”他哑着嗓子说,“别睡。”
没回应。
他又把脸贴过去,耳朵凑到对方唇边。一丝极轻的气流拂过耳廓,几乎察觉不到。心跳也微弱,但确实还在跳,一下,两下,隔着血链传到他腕上。
他还活着。
江尘闭上眼。
黑暗更彻底了。
可就在这一瞬,左腕上的莲纹突然颤了一下。
不是错觉。那股震动顺着经脉往上走,像细针扎进骨头缝里,轻轻敲。他屏住呼吸,将注意力全压在那一点上。
又是一震。
这次方向明确——朝着右边。
他试着挪手,指尖蹭过冰面,滑了一段,忽然触到一道细微的裂痕。那裂痕边缘不规则,像是被什么力量硬生生撕开的。他沿着它摸下去,掌心掠过几粒碎冰,接着,碰到了湿的。
不是雪水。
太黏,太暖。
血。
他的手指顿住。
这血不是刚流的,已经凉了,但还没冻实。顺着这道痕迹往前,能摸到更深的一道划口,边缘参差,像是利器捅进去又拔出来留下的。
是谁的?
他不用想就知道。
白螭用枪刺穿自己,把血抹在这条路上,给他指方向。
江尘喉咙一紧,没出声。他把断枪插进冰缝固定住,腾出双手,开始一点点往前爬。白螭被他拽在身后,身体拖过冰面,发出沙沙的响。血链绷直,随着动作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每动一下,左眼就疼一次。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眼球后面胀,一跳一跳地抽。他咬住后槽牙,继续往前。
不知过了多久,指尖忽然碰到一股微弱的气流。
风。
很小,但从某个缝隙里钻进来,带着外面的气息——冷,但干净。
有出口。
他立刻停下,把手伸进袖口,摸到最后一小包七煞毒粉。倒进掌心,攥紧。体温让粉末微微融化,渗出一点腐蚀性的热意。他贴着那道冰缝,一点一点把毒粉按进去。
嘶——
冰层开始冒白烟,缓慢地蚀开一道窄口。他用断枪撬着边缘,用力顶。咔的一声,冰壳裂了,露出后面半塌的洞穴。
他先把白螭推进去,然后自己翻进去,瘫坐在地上喘气。
洞不大,勉强容下两人。头顶是倾斜的冰柱,垂下来几根尖锥,离脑袋只差几寸。他靠着墙,把白螭拉近,解开外袍裹住他,又把自己的手臂塞进对方手里,让血链贴实。
莲纹又震了。
这次频率变了,不再是单向指引,而是来回波动,像在回应什么。
他抬头,虽然看不见,却感觉到了。
天上有东西在聚。
云?还是别的?
脖颈处忽然发烫。
不是血链,是皮肉底下,那枚莲形印记的位置。一股热流从那里炸开,直冲脑门。他闷哼一声,抬手去按,却发现整条左臂的筋脉都在跳,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吸着,要往外拽。
雷。
他在黑暗中“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是用体内的玄灵体。那天劫的气息还未落下,可已经被引动。九重雷云正在高空盘旋,一道道电光在云层间游走,像蛛网铺开,每一根线都对准这片冰原。
而他的莲纹,正与其中一条相连。
他猛地坐直,把左腕贴在冰壁上,想把多余的力量导出去。可刚一接触,冰层“砰”地炸开一小片,寒气四溅。
导不出。
这股雷气根本不听控制,反而顺着血脉往丹田钻。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嘴里散开,神志稍微清醒。
不能乱。
一旦暴走,别说救人,他自己都会炸在这儿。
他深吸一口气,不再抵抗,而是试着去“听”。听那雷云的节奏,听它每一次闪动的间隙,听它如何积蓄,如何释放前兆。
慢慢地,他发现雷光的跳动和莲纹的震颤,其实有规律。
三长两短,停顿,再三长。
像某种音律。
他记住了这个频率,开始调整呼吸,让自己的心跳跟着走。一呼,一吸,一沉,一提。
体内的躁动渐渐平缓。
就在这时,耳边响起一声极轻的低语。
“……跟着玄阴灵脉的颤动走。”
不是从外面来的。像是从脑子里浮出来的,带着空旷的回音,像隔着水底说话。
是白螭。
他已经说不出话了,可魂音还能传过来。
江尘没答,只是把左手按在地面,五指张开,感受冰层下的脉动。果然,有一股极其微弱的震感,从深处传来,和刚才雷云的节奏完全不同,更慢,更稳,像地底的心跳。
这才是真正的路。
他重新抱起白螭,准备动身。
可刚起身,脖颈猛然一烫。
雷云变了。
原本分散的电光开始收束,集中在正上方。空气变得粘稠,连呼吸都沉重起来。他的玄灵体不受控地往上提,像是要冲出体外迎上去。
不行,现在出去就是找死。
他退回洞内,把白螭放在最里面,自己挡在外面。断枪横在面前,双手握住枪杆,盯着头顶那片看不见的天空。
雷还没落。
但它已经在选人了。
江尘抬起左手,看着那道莲纹在黑暗中泛出微光。他知道,等在上面的不是惩罚,也不是终结。
是劫。
必须由他接下的劫。
外面风又起了。
雪粒子打在冰壳上,噼啪作响。远处,隐约有雷声滚动,低得像是从地心传来。
他坐着,没动。
断枪的枪尖微微颤着,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喜欢我以马甲乱三界请大家收藏:(www.suyingwang.net)我以马甲乱三界三月天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