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还在滴。
那行新字浮在石碑底部,像刚割开的伤口,一滴滴往下坠。江尘盯着它,喉咙里压着一口气,没敢喘。
白螭靠在他背后,身体僵冷,呼吸浅得几乎感觉不到。冰枪插在两人之间,枪身微微震颤,像是在抵抗什么。血链缠着他们的手腕、胸口、脖颈,越收越紧,皮肤下的金纹与黑纹来回冲撞,仿佛有两股东西在体内撕扯着要破体而出。
江尘动了动手指,指尖碰到袖口内侧那片硬物。
铃碎片。
他记得是从血衣侯尸体上扒下来的,一直贴身收着,没舍得扔。那时还不知道它连着谁的命,只觉得这东西阴得很,碰一下都发麻。现在他懂了——它不是工具,是钥匙。
钥匙,也能变成刀。
他慢慢将手探进袖中,把那片暗红的残片捏了出来。边缘锋利,划得掌心生疼,但他没松手。
“你说双生子必须同死?”他声音低哑,几乎被血阵的嗡鸣盖住,“那你睁眼看看。”
白螭眼皮动了下,没回头。
江尘五指猛然收紧。
“咔。”
一声脆响,铃片碎成几截。
刹那间,空气凝住了。
头顶的光茧剧烈抖动,像是被什么东西从外面撞了一下。紧接着,一道黑雾自上方垂落,不散不飘,像是从天上割下来的一块影子。雾中缓缓走出一人,月白长袍,袖口绣着暗金莲纹,眉心一点朱砂,红得刺眼。
他站在半空,脚不沾地,嘴角微扬,却没一点笑意。
“你终于捏碎它了。”他说。
江尘没答。他盯着那张脸,熟悉又陌生。三百年前的魂音、炼魂幡上的低语、雪妖族长老临死前的眼神……全都指向这个人。他不是第一次见他,可每一次,都像第一次。
萧沉渊抬起手,掌心朝下,正对白螭天灵。
“既然选了路,就别走岔。”他声音轻得像在哄孩子,“他本就不该活到现在。”
掌风未落,寒意已至。
江尘猛地侧身,一把将白螭推开。血链被拉得笔直,发出金属摩擦般的刺响。可那掌力还是落了下来,直击白螭眉心。
白螭头一偏,整个人软了下去,只有冰枪还撑着他没倒。
“住手!”江尘吼。
萧沉渊看了他一眼,眼神淡得像雪水,“你护他,是因为他是你姐姐的影子,还是……因为你已经分不清了?”
江尘没理他,一把抓过冰枪,反手插进地面,借力撑起身子。他能感觉到玄灵体在体内乱窜,像烧红的铁水灌进经脉。他咬牙,将那股力量往下压,硬生生逼向丹田。
不能再等了。
他猛地抬手,一掌拍在白螭眉心。
玄灵体轰然冲出。
白螭身体猛地一震,眼眶下渗出血丝,嘴唇发紫。可那股即将溃散的神魂,竟被硬生生拉了回来。两股气息在空中撞上,黑与金交织炸开,震得整座深坑都在抖。
石碑裂了。
十字沟壑扩大,血柱摇晃,光茧出现蛛网般的裂痕。风雪从上方灌进来,带着刺骨的腥气。
萧沉渊眉头微皱,抬手要再出招。
可就在这时,地面塌了。
一声巨响,冰层炸裂,四面山体开始崩塌。积雪如潮水般倾泻而下,砸在光茧上,发出沉闷的撞击声。血阵的红光忽明忽暗,最终“砰”地一声,彻底熄灭。
江尘被气浪掀飞,后脑撞上一块凸起的冰棱。
“呃!”他闷哼一声,眼前一黑,随即又猛地清醒。视线模糊,双目火辣辣地疼,像是被人用烧红的针扎进了眼球。他抬手一抹,掌心全是血。
雪崩来了。
整片北境都在震动,冰屑夹着碎石砸落,掩埋了石碑,压垮了符文柱。远处高台早已不见踪影,幽冥教主的身影也被雪浪吞没。
江尘趴在地上,一只手撑着冰面,另一只手死死抓着白螭的衣领。他想站起来,可腿不听使唤,膝盖一软,又跪了下去。
白螭还活着,但气息微弱,嘴唇青紫,整条左臂已经冻得发黑。
江尘喘着气,抬头看向半空。
萧沉渊的虚影仍在,但已变得透明,像是随时会散。他低头看着江尘,嘴角那抹笑还在,只是多了几分冷意。
“你以为……这就完了?”他声音断续,像风里的残片,“你们逃不掉的。命格锁了,魂线连了,就算死,也是我手里的一枚子。”
江尘没说话。
他只是缓缓抬起手,抹去眼前血迹。
视线断断续续,可就在那一瞬,他看到了。
白螭耳尖那道霜裂,在雪光映照下泛着微光。裂痕的走向,从耳廓斜向上,末端微微勾起,像一道未画完的弧。
而萧沉渊眼尾的朱砂痣,位置、形状、弧度——
一模一样。
江尘呼吸一滞。
不是像。
是同一个印记。
风雪砸在脸上,冰冷刺骨。他张了张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的。
“原来……你们早就……”
话没说完,头顶一声巨响。
整片山崖塌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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