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尘坐在祭坛残基上,左臂外衣早已被毒火焚尽,露出青黑交错的脉络。他将最后一片瓷瓶残片按进腕部血管,刺骨的灼痛让他眼前一黑,但玄灵体的躁动稍稍平息。血从切口渗出,混着毒粉流入地缝,那道由他勉强布下的灵压结界还在颤动,像风中残烛。
他闭眼,神识沉入识海。血玉簪上的刻字还在,六个字如烙铁烫在魂上:“始于簪,终于簪。”他刚想细探,远处传来整齐的脚步声,踏在碎石上,一声不落。
百名禁军已列阵于废墟边缘,铁甲森然,长戟指地。他们站得笔直,却没人下令,也没人说话。阵前空出一条道,七公主缓步走来。
她穿着金丝绣边的战袍,发髻高挽,耳坠晃动。可当她抬手时,江尘看见她耳后一闪而过的暗红纹路——和血衣侯脸上的一模一样。不是相似,是同源。那纹路像活的,在皮下微微蠕动。
她走到离江尘十步远停下,举起手中圣旨。黄绢边缘染着暗红,不知是血还是锈。
“奉天命,诛逆贼。”她的声音平板无波,“江尘,窃取玄灵心诀,勾结外敌,罪不容赦。即刻伏诛,以正天道。”
江尘没动。他知道这声音不对。七公主向来狡黠多变,喜怒藏于唇角,从不会用这种毫无起伏的语调说话。她现在像个提线木偶,连呼吸都和身后禁军同步。
他指尖微微一动,掌心还扣着最后一点迷神粉。但没撒出去。这些人不是来谈判的,是来送死的,或是被送来死的。
七公主缓缓抬起右手,手中长剑出鞘三寸。剑身泛着冷光,映出她空洞的瞳孔。
“进攻。”她下令。
禁军齐步向前,铁靴碾碎瓦砾。江尘撑地欲起,左腕莲纹突然剧烈跳动,毒火在经脉里乱窜,护盾刚撑开一半就摇晃欲灭。他咬牙,将残片往深处一压,毒血逆流,护盾重新凝实。
刀锋逼近,寒光刺眼。
就在第一排长戟即将刺入护盾的瞬间,七公主动作骤停。
她低头,看着自己握剑的手。剑尖正缓缓刺入她自己的胸口,一点一点,穿过衣甲,没入血肉。
她脸上第一次出现表情——惊恐。
“我……”她喉咙滚动,声音像是从别人嘴里挤出来的,“我不是……要这样……”
她想抽剑,可手不听使唤。剑继续往下压,血顺着剑槽流下,滴在祭坛石上,发出“嗤”的轻响。
江尘瞳孔一缩。
这不是冲锋,是献祭。
七公主的膝盖慢慢弯下,剑贯穿得更深。她张着嘴,却说不出完整的字,只有断续的喘息。可就在她即将倒下的刹那,她眼中的空洞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清明。
“原来……”她声音微弱,带着颤抖,“我才是那个……被选中的人……”
话没说完,一道月白身影从她背后浮现。
萧沉渊。
他右手穿透七公主胸膛,五指收拢,从她心口抽出一物——半卷泛着幽光的玉简。玉简表面刻着扭曲符文,隐约能辨出“玄灵”二字。
七公主瞪大眼,血从嘴角溢出,却没有挣扎。她看着江尘,忽然笑了,笑得像解脱。
萧沉渊抽出右手,玉简在掌心旋转一圈,随即收入袖中。他瞥了江尘一眼,眼神淡漠,像看一具尸体。
然后,他转身,身影化作流光,瞬间消失在废墟尽头。
江尘想追,可刚撑起身子,左手腕猛地一抽,莲纹爆发出刺骨剧痛。他跪倒在地,护盾崩裂,毒火熄灭。
就在这时,七公主倒下的身体突然动了下。她抬起手,指尖勾住江尘的衣角,将他拉近。
“她……骗了所有人……”她气若游丝,嘴唇几乎不动,“我不是……公主……我只是……容器……”
江尘盯着她。
“血衣侯……不是守陵人……他是……钥匙……而我……是锁……”
她的手慢慢滑落,头一歪,再不动了。
江尘没松开她的手。他低头看她耳后的莲纹,那纹路正在褪色,像墨汁遇水化开。片刻后,彻底消失。
他缓缓抽回手,掌心全是血。不是他的,是她的。
禁军还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没人下令收兵,也没人撤退。他们像被定住,连呼吸都停了。
江尘撑着地面,慢慢站起来。左腕的痛还在,但比刚才轻了些。他低头看七公主的脸,苍白,安静,没有怨恨,也没有恐惧。
他知道她最后那句话的意思。
她不是被利用的棋子。
她是被设计的祭品。
从一开始,这场局就不只是针对他。七公主也是双生劫的一部分,只是她不知道自己是谁,直到死前最后一刻才觉醒。
风从废墟缝隙里钻进来,卷着灰烬打转。江尘站在原地,没动。他知道萧沉渊不会无缘无故现身,更不会只为了夺半卷心诀。那玉简本该在锁魂井底,怎么会出现在七公主体内?
除非——
她早就拿到了。
或者,她本身就是心诀的载体。
江尘低头看自己左腕。莲纹还在跳动,像在回应什么。他忽然想起锁魂井底的壁画,那对双生子被剖魂的画面。一个被投入血池,一个被封入废脉少年胎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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