裂缝深处的微光一闪即灭,江尘却已跃出。
他脚尖在崩塌的石梁上一点,毒火残焰顺着掌心残片燃起,借着最后一丝推力撞向地底。头顶巨石接连砸落,尘烟翻滚,整座皇陵像被抽了筋骨,发出沉闷的断裂声。他不管,只盯着那光消失的位置,一掌劈开碎砖。
掌心裂口再度撕开,血混着毒粉渗进地缝。轰的一声,地火被引动,岩层炸裂,一道赤红光芒从裂口冲出。
他伸手,抓住了。
是一根簪子。
通体如血凝成,温热,像还带着心跳。他指腹擦过簪身,刻字浮现:“双生劫,始于簪,终于簪。”字迹幽幽发亮,像是用血写进去的。
左腕的莲纹猛地一烫,像是被针扎进皮肉。他咬牙,没松手。
这东西,认他。
他刚要收手,耳边忽然响起歌声。
不是听见的,是直接钻进神识里的。低缓,古老,带着哭腔,像有人跪在风里唱安魂曲。他浑身一僵,这不是他听过的声音,可身体记得——那是血衣侯的镇魂歌。
记忆如潮水撞来。
千年前的祭坛,雪落如灰。初代圣女立于高台,手中握的,正是这根血玉簪。她面前跪着两个人影,纠缠如藤,魂魄交缠,分不清彼此。她抬手,将簪尖刺入那团纠缠的光中。
裂开。
一声不似人声的惨叫响彻天地。两道魂影被硬生生撕开,一黑一白,如墨滴入水,瞬间染开。黑的被投入魔教血池,白的封入废脉少年胎中。血衣侯站在侧殿阴影里,面具未戴,脸上全是泪。他张着嘴,还在唱,声音抖得不成调。
江尘猛地抽手。
玉簪脱出,那记忆戛然而止。他跌坐在地,后背撞上断柱,冷汗顺着额角滑下。嘴里发苦,像是吞了灰。
原来不是轮回。
是分裂。
从一开始,他们就不是两个人。是一个魂,被劈开,强行塞进两条命里。一个成了魔,一个成了“正道希望”。而血衣侯,守了千年,不是为了监视,是为了镇压那道被撕裂的伤。
他低头看簪,手还在抖。
这时,风停了。
四周的崩塌声也停了。连地脉乱流都静了一瞬。
萧沉渊来了。
他没从裂缝走,是直接踏空而至,摄魂铃未响,湮世烬也没展开。他就这么站在废墟中央,月白长袍染血,脸上竟没有笑。
他看着江尘,又看向他手中的玉簪。
江尘没动。他知道抢不过。刚才那一记毒火已经耗尽余力,左腕莲纹烧得发黑,玄灵体在经脉里乱窜,随时可能失控。他只能握紧簪子,指节发白。
萧沉渊一步步走近。
脚步很轻,像怕惊扰什么。他在江尘面前停下,低头看了眼簪身刻字,忽然笑了。
不是嘲讽,不是癫狂,是真笑。
“你说她是为了重启天道。”他声音低,像在自语,“可她真正想杀的,是我们两个。”
江尘盯着他。
“她怕的不是轮回崩塌。”萧沉渊抬手,指尖轻轻抚过簪尖,“是怕我们合二为一。怕我们想起自己是谁。”
风从废墟缝隙里钻进来,吹得他衣角翻动。他抬头,目光穿透江尘,像是在看更远的地方。
“现在,该合一了。”
话音落,他抬手一掌拍出。
江尘本能格挡,可那一掌没打他,而是震开他护簪的手臂。力道精准,没伤筋骨,只将他震退三步。他踉跄站稳,左腕剧痛,莲纹像活了一样,在皮下扭动。
萧沉渊已握住了玉簪。
他没立刻收走,而是举到眼前,看着那行字。幽光映在他瞳孔里,一闪,又灭。
“你一直以为你在反抗命运。”他低声说,“其实你只是她计划里,被切下来的一块肉。”
江尘没回。
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可他没逃,也没再冲上去。他站在原地,盯着萧沉渊,脑子里全是刚才那段记忆。
血衣侯的泪,初代圣女的簪,双生魂被劈开的瞬间。
他忽然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萧沉渊没立刻答。他将玉簪缓缓收回袖中,动作很轻,像在收一件易碎的东西。
“比你早。”他终于开口,“我在血池里醒来时,就记得那根簪子。记得她怎么用它,把我们分开。也记得她怎么发誓,这一世,一定要让我们再死一次。”
他抬眼,看向江尘。
“但她漏了一点。”
“什么?”
“我们不是她造的。”萧沉渊嘴角微扬,“她是劈开我们的人,不是创造者。我们先于她存在,先于这个轮回。”
江尘呼吸一滞。
“所以你吞五王元神,炼九世残魂。”他声音哑,“不是为了成天道,是为了找回自己。”
“聪明。”萧沉渊点头,“每一世,你都被抹去记忆,投入新胎。可那些魂,那些死法,都还在。我吞的不是命,是拼图。少一块,都不完整。”
他顿了顿,目光落在江尘左腕。
“现在,只差你了。”
江尘没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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