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庙内,死寂无声。
唯有火堆中残存的木炭偶尔爆出“噼啪”轻响,映照着两张同样苍白、却心境迥异的脸。
凌昊的外袍还盖在我身上,残留着他冰冷的体温和一丝清苦的药草气息。他方才为我拭泪的指尖触感,如同烙印,灼烫着皮肤,更灼烫着心。我蜷缩在袍子里,脸颊滚烫,心跳如擂鼓,几乎不敢去看他近在咫尺的侧脸。
而他,在完成那个近乎逾越的、轻柔的擦拭动作后,便重新闭上了眼,靠回斑驳的墙壁,仿佛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幻觉。唯有他微微急促了些的呼吸和依旧紧蹙的眉心,泄露着他体内伤势的凶险和……一丝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波澜。
我们就这样,在一种诡异而微妙的寂静中,各自僵持着。
时间在煎熬中缓慢流逝。夜色渐深,庙外的风声愈发凄厉,如同鬼哭。火堆的光芒渐渐微弱下去,寒意再次从四面八方渗透进来。
我身上的袍子带来的暖意有限,冷得微微发抖,却一动不敢动,生怕打破这脆弱的平衡。
突然,一直静坐的凌昊身体猛地一颤!
“呃——!”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喉间溢出,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他猛地抬手捂住胸口,额角青筋暴起,脸色瞬间由苍白转为一种骇人的青灰之色,大颗大颗的冷汗瞬间浸湿了他的鬓发!
他周身的纯阳正气如同沸水般剧烈翻涌,却又被一股更加强横阴毒的黑色煞气死死压制、侵蚀!那煞气仿佛有生命般,化作无数细小的黑色触须,疯狂地钻向他心脉深处!
反噬再次爆发!而且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更加凶猛暴烈!
“大人!”我惊骇欲绝,扑到他身边,只见他唇边不断溢出暗红色的、带着丝丝黑气的血沫,呼吸急促得如同破旧的风箱,眼神都开始涣散!
丹药!对!丹药!
我手忙脚乱地再次去摸他怀中的玉瓶,却发现瓶身冰冷,里面……已经空了!
最后的丹药,刚才已经喂他服下了!
怎么办?!怎么办?!
巨大的恐慌如同冰水浇头,让我四肢冰凉!看着他生命气息急速流逝的模样,我脑中一片空白,只剩下一个念头——不能让他死!绝对不能!
顾不得什么反噬!顾不得什么修为!
我猛地伸出双手,一手按在他冰冷的额头,一手抵在他剧烈起伏的胸口,将体内所有残存的、微薄得可怜的妖力与阳气,不顾一切地、疯狂地渡送过去!
“撑住!大人!撑住!”我嘶声喊着,声音因恐惧和用力而变调。
这一次的反噬远超以往!那阴寒煞气仿佛被我的介入彻底激怒,如同狂暴的黑色潮水,顺着那脆弱的联系,狠狠反冲入我的经脉!
“啊——!”我惨叫一声,只觉得如同有千万根冰针瞬间刺入四肢百骸,眼前猛地一黑,喉头腥甜上涌,一口鲜血直接喷了出来,溅在他玄色的衣襟上,触目惊心!
剧痛几乎要将我的意识撕裂!但我死死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凭借着一股近乎本能的倔强,硬是没有松开手!反而更加拼命地催动着那点即将熄灭的本源之力!
微弱的暖流在我和他之间艰难地构筑起一道摇摇欲坠的桥梁,与那狂暴的煞气进行着殊死搏斗!每一次碰撞,都让我和他同时剧烈颤抖,如同在承受凌迟之刑!
凌昊似乎感知到了我这不计代价的疯狂举动,涣散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极度的震惊和……一丝剧烈的挣扎!他似乎在抗拒,想推开我,却连抬起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走……开……”他破碎地吐出两个字,声音微弱得几乎听不见,里面带着罕见的、近乎哀求的意味。
我用力摇头,泪水混合着血水模糊了视线,声音哽咽却异常坚定:“不!我不走!”
我更加紧地握住他,仿佛要将自己微薄的生命力也一并渡送过去!丹田处传来撕裂般的剧痛,妖核仿佛都要碎裂开来!但我不管不顾!
也许是这同生共死的决绝触动了他心底某种深藏的东西,也许是那源源不断、虽微弱却固执的暖流真的起了作用,凌昊眼中那剧烈的挣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沉的、复杂的,仿佛认命般的……妥协?
他不再抗拒,反而极其艰难地、配合着我那杂乱无章的渡送,引导着那点微光,护住自己最后的心脉。
我们两人的气息,在这生死关头,以一种极其诡异而亲密的方式,前所未有地交融在一起。冰冷与温暖,纯阳与妖异,绝望与坚持……两种截然不同的力量,为了同一个目标,笨拙而顽强地协同作战。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般漫长。
那狂暴的煞气终于像是耗尽了力量,渐渐平息下去,重新被压制回他经脉深处。虽然并未根除,但至少……暂时不会危及性命了。
凌昊猛地咳出几大口淤黑的鲜血,气息虽然依旧微弱不堪,却终于平稳了下来。他极度疲惫地闭上眼,仿佛连睁眼的力气都已耗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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