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冷的塑料外壳,棱角分明,紧贴着他的掌心,汲取着他那点可怜的体温。李琟靠着墙,蜷在黑暗里,拇指无意识地反复摩挲着打火机那粗糙的滚轮。每一次细微的摩擦,都像在撩拨一根紧绷到极致的神经。
“屠夫”到底想干什么?
这个问题像一条冰冷的毒蛇,盘踞在他的脑海,吐着信子。这不是怜悯,绝非。那个男人血管里流淌的只能是冰碴和恶意。递给他一个打火机,在这绝对的黑暗和禁锢中?这行为本身,就比任何酷刑都更令人不安。它像一把钥匙,悬在锁孔上方,诱惑你去转动,却不知打开的会是生门,还是更深的地狱。
照明?看清自己的绝望?自焚?了结这无休止的折磨?还是……别的?
他想起“屠夫”说过的话,“游戏才刚刚开始”。这打火机,就是新的游戏道具吗?一场在黑暗和寂静中,独自进行的、以生命为赌注的猜谜?
李琟的喉咙干得发痛,像有砂纸在摩擦。饥饿感已经从灼烧变成了某种空洞的抽搐,一阵阵袭扰着他的胃部。体力正在缓慢而坚定地流逝。头顶那道裂缝透进来的、微弱的自由气息,此刻更像是一种嘲讽。没有工具,没有力气,那缝隙可望而不可即。
打火机在他手中仿佛有千斤重。
他用它做什么?
点燃什么?这禁闭室里除了他自己和满地的污秽,空无一物。
他猛地攥紧了打火机,塑料外壳发出轻微的嘎吱声。一种荒谬的、几乎要冲破理智的冲动攫住了他——按下它,点燃这该死的黑暗!哪怕只有一瞬间的光亮,哪怕那光焰之后是永恒的沉寂,也好过在这黏稠的、吞噬一切的墨黑里被慢慢熬干!
他的拇指抵住了滚轮,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只需轻轻一划……
就在力道即将涌出的瞬间,他停住了。
不。
不能。
“屠夫”想看的,或许就是这个。看他被逼到绝境,看他精神崩溃,看他用这唯一的“工具”进行自我毁灭。那男人在享受这个过程,享受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他递出打火机时,或许就在期待着听到里面传来那一声绝望的脆响,看到门缝里或许会透出的、短暂的火光,然后一切重归死寂。
他偏不让他如愿。
李琟缓缓松开了拇指,冷汗浸湿了后背。好险。他差点就按照“屠夫”编写的剧本走了下去。
他将打火机紧紧握在手心,不再去摩挲那危险的滚轮。他需要思考,冷静地思考。“屠夫”不会做无意义的事。这个打火机,一定有其用途。一个他尚未想到的、符合“屠夫”那扭曲逻辑的用途。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头顶那道裂缝。冰冷的空气持续流入。没有工具……打火机算工具吗?它能烧穿金属吗?显然不能。它能照明,让他更清楚地观察裂缝的结构?但在这种环境下点燃明火,风险未知,而且一旦被门外可能存在的监视发现……
等等。
监视?
李琟的心猛地一跳。他之前一直假设门外没人,或者只有定时巡逻的守卫。但如果……“屠夫”或者其他人,正通过某种方式,观察着禁闭室内的情形呢?比如,一个隐蔽的、他之前未曾发现的窥视孔?或者更先进的设备?
这个念头让他不寒而栗。如果他在黑暗中点燃打火机,岂不是正好将自己的举动,甚至是将那道裂缝,暴露在监视者眼前?
这会不会才是“屠夫”真正的目的?不是让他自毁,而是诱使他暴露自己挖掘逃生通道的行为,从而获得更充分的“惩罚”理由,或者……只是为了欣赏他发现被监视时的惊恐?
李琟感到一阵后怕。他差一点就亲手葬送了这唯一的、渺茫的机会。
他小心翼翼地将打火机塞进裤腰深处,紧贴着皮肤藏好。现在,这东西不再是诱惑,也不是工具,而是一个危险的信号,一个提醒他时刻保持警惕的图腾。
他不能再用它了。至少,在确定绝对安全之前,不能。
黑暗重新将他包裹,但这一次,他的心境略有不同。恐惧依旧,但一种被逼到墙角后产生的、极其冷静的算计,开始占据上风。他像一头受伤的野兽,在陷阱里舔舐伤口,耳朵竖立,捕捉着风中任何一丝危险或机会的气息。
他再次仰头,望向那道缝隙。没有打火机,他无法看清细节,但凭借之前的触感和记忆,他开始在脑海中更精细地勾勒那片区域的构造。锈蚀的接缝,松动的固定点,金属板的厚度和可能撬动的角度……
时间在黑暗中无声流逝。
饥饿和干渴如同附骨之疽,持续消耗着他。意识开始出现断片,幻觉再次袭来。他仿佛听到妹妹小雅在哭泣,听到阿芳在暴雨中呼喊他的名字……他用力咬破自己的嘴唇,让疼痛和血腥味唤醒自己。
不能睡过去。睡过去,可能就再也醒不来了。
就在他感觉自己即将被拖入昏迷的深渊时,门外,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这一次,不是“屠夫”那沉稳有力的步伐。而是更杂乱、更轻浮的脚步声,伴随着含糊的、压低的交谈声,还有……钥匙串晃动的哗啦声。
是换班的守卫?还是……送“补给”的人?
李琟的心脏骤然缩紧。他屏住呼吸,全身肌肉绷紧,像一张拉满的弓。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钥匙插入锁孔。
“咔哒。”
门,被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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