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步声。
沉稳,有力,每一步都像踩在李琟的心跳间隙上,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穿透薄薄的铁皮门,清晰无误地钻进他高度紧张的耳膜。
是“屠夫”。
李琟的身体瞬间僵直,刚刚因为撬开缝隙而涌起的那点微弱的希望和力气,如同被冰水浇灭的炭火,嗤啦一声,只剩下冰冷的灰烬和绝望的白烟。他甚至能想象出门外那个男人此刻的表情——或许带着一丝嘲弄的、意料之中的冷笑,正欣赏着猎物在最后关头徒劳的挣扎。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巨石,轰然砸下。他甚至来不及从那道缝隙前躲开,来不及抹去脸上沾染的灰尘和锈迹,来不及平息因为剧烈运动和紧张而粗重的喘息。
脚步声在门外停下。
钥匙串相互碰撞的、冰冷的金属声。然后,是钥匙插入锁孔的、缓慢而清晰的转动声。
“咔哒。”
锁舌弹开的声音,在死寂的禁闭室里,不啻于一声惊雷。
李琟闭上了眼睛。等待着门被推开,等待着“屠夫”那带着酒气和残忍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落在他头顶那道昭示着罪证的裂隙上。等待着随之而来的、毋庸置疑的、更残酷的惩罚。或许,就是终结。
时间仿佛凝固了。
然而,预想中的门轴转动声并没有响起。
门外,一片死寂。
只有他自己狂乱的心跳声,在绝对的寂静里咚咚作响,震耳欲聋。
怎么回事?
李琟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望向那扇紧闭的铁门。黑暗中,他什么也看不见,但他能感觉到,门外那个存在,并没有离开。
“屠夫”就站在那里。隔着薄薄的一层铁皮。没有进来。
为什么?
一种比直接的暴力更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顺着李琟的脊椎缓缓爬升。这种悬而未决,这种沉默的注视,比任何棍棒和斥骂都更能折磨人的神经。
他在等什么?
是在享受他临死前的恐惧?是在等待他自己心理崩溃?还是……另有目的?
李琟的呼吸几乎停滞,耳朵竖起到极致,捕捉着门外任何一丝细微的声响。
他听到了……极其轻微的、布料摩擦的声音。然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被从门底下的缝隙里,塞了进来。
一个很小的、扁平的东西,滑过水泥地面,发出细微的沙沙声,停在了距离他脚边不远的地方。
做完这一切,脚步声再次响起。
不再是靠近,而是……离去。
沉稳,有力,不疾不徐,沿着来时的路,一步步远去,直到彻底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一切重归死寂。
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个逼真的噩梦。
李琟僵在原地,过了好几秒,才敢缓缓地、试探性地动了一下几乎冻住的手指。巨大的困惑和更深的警惕淹没了他。“屠夫”到底在干什么?他塞进来的是什么?
他慢慢地、手脚并用地在地上摸索起来。很快,他的指尖触到了一个冰冷、光滑、方形的硬物。
是一个塑料打火机。最常见的、廉价的那种。
李琟的手指猛地缩回,像是被烫到一样。
打火机?
在这绝对黑暗、绝对封闭的禁闭室里,“屠夫”塞给他一个打火机?
这比直接给他一刀更让他感到恐惧和不解。这是什么意思?是让他用来照明,看清自己绝望的处境?是暗示他可以用来了结自己?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扭曲的“帮助”?
无数的猜测和疑虑在他脑中疯狂冲撞。他不敢轻易去碰那个打火机。这太反常了,反常即妖。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头顶那道裂缝。冰冷的、带着自由气息的空气依旧丝丝缕缕地渗入。
一个打火机。一道裂缝。
这两个毫不相干的东西,在此刻,在这个绝对的黑暗牢笼里,被“屠夫”以这样一种诡异的方式,联系在了一起。
李琟靠着冰冷的墙壁,缓缓滑坐在地上。他伸出手,再次触摸到那个冰冷的打火机,却没有拿起。他只是感受着那坚硬的轮廓,仿佛要通过它,触摸到门外那个男人深不可测的、残忍的意图。
黑暗依旧浓稠。
但有什么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屠夫”没有揭穿他,没有阻止他,反而……递给了他一件工具。
这场无声的、残酷的游戏,似乎并没有因为他这次的失败而结束。
反而,进入了更加诡异、更加危险的下一轮。
李琟握紧了那个冰冷的打火机,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他抬起头,透过那道狭窄的缝隙,望向外面那片深沉的、透着一丝微光的夜空。
眼神里,恐惧依旧,困惑更深,但除此之外,还有一种被逼到绝境后,重新凝聚起来的、冰冷的决绝。
他要知道,“屠夫”到底想干什么。
他要知道,阿芳是生是死。
他要知道,这片看似无尽的黑暗,究竟有没有尽头。
他拇指,轻轻抵在了打火机的滚轮上。
冰冷的金属触感,清晰无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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