审讯室的铁门在身后关上时发出的那声“咣当”,像是地狱落锁的回音,在刘天尧的骨髓里冰冷震荡。手腕上钢铐的寒气,远比不上心脏被四十七小时倒计时灼烤的焦痛。他被两个沉默如石的壮硕警员一左一右架着胳膊,脚不沾地地拖行在警局内部冰冷、昏暗的通道里。墙壁是剥落的惨白,地上湿滑黏腻,不知是踩烂的烟蒂还是干涸的水渍,混合着一股陈旧汗臭、消毒水和廉价油墨纸张发霉的气味。
头顶的灯管明明灭灭,频率快得让人头晕眼花。每一次光影闪烁,照亮的都是前面带路那人后颈上那道斜插入衣领的蜈蚣疤,疤脸警察李队。他步伐沉得如同秤砣落地,警服宽阔的后背绷得笔直,后脑勺硬邦邦的头发茬泛着青皮的光泽。他没回头,也没说话,只有臂章上冰冷的金属徽记在光影摇曳中偶尔闪过一道短促的寒光。
四周死寂,只有拖沓的脚步声、铁链偶尔摩擦的冰冷刮擦声,以及通道尽头某个办公室里隐约传来的嘈杂电话铃声和模糊不清的人声谩骂。这死寂的拖行,比咆哮的审讯室更让人窒息。刘天尧能感觉到身体深处最后一点力气都在抽离,被那冰冷的倒计时数字一口口吞噬,只剩下一个被仇恨和恐惧强行撑起的、濒临破碎的空壳。
“……李队!”一个急吼吼的声音突然从前方的拐角传来,带着抑制不住的惊惶。一个年轻警员踉跄着冲出,帽子歪了,雨披下摆还在滴着水,显然刚从外面回来,“出事了!老六……老六在废旧码头仓库那边……死了!死的太他妈惨了!”
刘天尧的头猛地抬起,眼里的麻木瞬间被冰锥刺穿!老六!那个在废车场最后带给他安娜消息、又替他挡了子弹的心腹!
李队猛地刹住脚步,宽阔的背影凝固如同山崖。他没回头,声音低沉得像是从岩层里挤压出来,每一个字都带着棱角分明的碎石渣子:“死了?怎么死的?谁干的?”
“脖子……脖子被什么东西生生割断了!差点把头都割下来!伤口像是被……被两条烧红的铁丝勒的!伤口焦黑……还有……”年轻警员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脸色煞白,眼珠子瞪得溜圆,“还有!他嘴里……嘴里被塞了一朵花!一朵……红的滴血的……热带兰花!”
轰隆——!!!
一道无声的惨白闪电骤然在警局通道尽头那个布满灰尘、钢筋铁栅的小窗外面炸开!刺眼的强光刹那间吞噬了通道里所有的昏暗,将一切都切割成触目惊心的黑白!墙壁上剥落的痕迹、地上的脏污、李队后颈那道狰狞的深疤、年轻警员毫无血色的脸,以及刘天尧脸上骤然凝结的、如同冻僵恶鬼般的绝望与暴怒!
双头蛇!毒蛇的图腾!那焦黑的、如同被烧红的毒蛇牙咬噬过的伤口!塞进死者口中的猩红兰花——那是南美丛林里剧毒的品种,更是“毒蛇”冷酷签名的标识!
强光只存在了一瞬,黑暗重新如潮水般涌回,更加粘稠厚重。
李队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被黑暗凝固的雕像。几秒钟的死寂后,他终于缓缓转过头。光线太暗,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受到两道比手术刀更冷更硬的视线,如同精准的探针,钉在刘天尧暗红的眼睛里。那眼神里,刚才在审讯室里那份冰冷算计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刘天尧从未见过的、一种凝重到极致、如临深渊的警惕,甚至……夹杂着一丝同类的血腥判断。
他没说话,只是对着押送刘天尧的两个壮警一偏头,下巴朝着通道更深、更黑暗处的方向点了点,动作干脆利落。其中一个壮警立刻松开刘天尧的胳膊,动作迅疾而警惕,快步走向通道尽头右侧一扇看起来极其厚重、刷着墨绿色漆的铁门。
门开了,一股浓烈到刺鼻的铁锈味、消毒水味和某种动物骚膻恶臭的混合气息猛地扑面而来,里面黑黢黢的,像猛兽的胃袋。另一个壮警粗暴地将刘天尧推搡进去!力道之大,让他失去平衡,踉跄着向前扑倒,粗糙的水泥地摩擦着膝盖和手肘的皮肉,火辣辣地疼。铁门在他身后“哐当”一声沉重合拢,隔绝了外面最后一点模糊的光线和声音。
这里像个废弃的、改造过的储物间。极其狭小,空气完全凝滞,臭味盘踞着每一个角落。唯一的光源,来自墙上高处一个装了铁栅栏的巴掌大小的换气孔洞,外面路灯昏黄的光线艰难地渗透进来几缕,映照出角落里几摞被老鼠啃食过的麻袋,上面覆盖着厚厚的灰尘。
“李队?”刘天尧的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着生铁,他挣扎着想爬起来,手腕的钢铐在地上拖出刺耳的声音。
没有回应。
黑暗死寂中,只有他自己粗重不息的喘息和心脏在狭窄胸腔里狂跳的回响。四十七小时……安娜……双头蛇……老六惨死的画面在他脑子里如同烙铁滚动!
“呃……咳……嗬嗬……”
一阵极其压抑、断断续续、如同濒死的野兽在狭窄气管里挣扎的呜咽和倒气声,陡然从角落里传来!那声音里充满了非人的痛苦,像是骨头被一节节碾碎,混着唾液和恐惧的吞咽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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