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不再是一个名词,而是裹在身上的冰冷裹尸布。
刘天尧不知道自己在这冰冷的金属盒子里摇晃了多久。每一次颠簸,每一次轮胎碾过不平路面的震颤,都透过车厢冷硬的地板狠狠撞进他断裂骨头缝隙里的每一寸痛觉神经,再尖锐地刺入他混乱如沸水般的脑海。左臂缝合的伤口被粗粝的捆扎带摩擦着,火烧火燎的钝痛混着药水和血腥气直冲鼻腔。但这所有的折磨加起来,都不及右腿膝盖深处那万分之一。
那里……像被塞进了一窝烧红的活炭。
疼痛不再是单纯的撕裂或切割,而是一种活物在骨缝肌肉里肆意蠕动的、令人作呕的麻痒与灼胀!它不再是被动承受的“伤”,更像一个贪婪的寄生虫,正疯狂吸食着他的血肉和痛苦,然后……膨胀!
他拼命绷紧右腿肌肉,试图压制那疯狂的躁动,却像用手去捏烧红的烙铁,只会引来更凶猛的噬咬!冷汗像冰冷的蚯蚓爬过他痉挛的脸颊,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下唇早已一片血肉模糊,咸腥的味道充斥着口腔。每一次因颠簸而无法抑制的身体晃动,膝盖深处那团活物就仿佛被激怒般,爆发出更强烈的蠕动和热量,刺激着他全身的汗毛倒竖,几乎要失控地嘶吼出来。
视线因剧痛和冷汗而模糊扭曲。车厢内壁包裹着浅色的皮革,冰冷的暖黄灯带散发着虚伪的暖意。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雪松香,混合着消毒水和……他自己伤口散发的、无法掩盖的、属于失败者的血腥与污垢的气味。两种格格不入的气息残酷地将他此刻的狼狈钉死在耻辱柱上。
伊莎贝尔就在他对面。她斜靠在宽大奢华的座椅里,纤细的指尖优雅地划动着手中的平板屏幕,上面是些他根本看不懂的图表和影像。屏幕的冷光映在她线条完美的下颌上,像镀了一层没有生命的瓷器。她的眼神平静无波,仿佛车厢里唯一的活物就是那些数据,而非一个正被体内异物折磨得生不如死的人。偶尔,她的视线会从那片光芒中抬起,精准地扫过他因痛苦而扭曲的面孔,落在他那条控制不住细微抽动的右腿上。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好奇,只有一种冰冷的审视,如同屠夫在评估案板上即将肢解牲口的肌肉纹理。
每一次被她注视,膝盖深处那东西就诡异地震颤一下,仿佛在向主子证明自己的活力!
轿车无声无息地驶入一片绝对安静的领域。车窗外的景象终于不再是高速路旁单调的黑暗剪影,而是骤然拔高、冰冷矗立的金属丛林!造型锐利如刀锋的摩天大楼,如同巨大的黑色墓碑,沉默地刺向铅灰色的阴郁天空。它们冰冷光滑的表面反射着城市边缘黯淡的天光,不似霓虹,更像某种巨大怪物的冰冷鳞片。空气里透着一股钢铁丛林特有的寒意,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
车子在层层安保的无声注视下,滑入一座最为宏伟、线条最为冷酷的大楼内部。昏暗但巨大的空间如同巨兽的腹腔,平滑如镜的黑色大理石地面倒映着顶灯稀疏惨淡的光点,一直延伸到视野尽头。空旷得不像住宅,更像是某种神殿的祭坛底座。
车子停稳。冰冷的车门悄无声息地向两旁滑开,一股更加刺骨的寒意混合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涌了进来。
“下车。别弄脏地面。” 站在车门外的一个男人声音平板得如同电子发音。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黑色燕尾服,花白的头发梳得油亮紧绷,脸上的肌肉如同焊死,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浑浊的眼球里没有任何焦点,空洞得如同两口枯井。
旁边的壮汉粗暴地将刘天尧架起,拖出车厢。冰冷的鞋底踏上光滑如冰面的大理石地板,那股刺骨的寒意立刻顺着脚心直冲小腿!刘天尧一个趔趄,完好的右腿尚能支撑,那条左腿在粗糙的缝合和捆缚下僵硬颤抖,而真正要命的是右腿——猛地一触地,膝盖深处那活物如同受了电击!一股狂暴的、仿佛要破体而出的灼胀感和撕裂般的麻痒瞬间炸开!
“呃啊……” 一声压抑不住的痛哼从他齿缝里挤出,身体不受控制地向一旁歪倒!
一只戴着手套的手及时但冷漠地伸过来,像拎垃圾袋一样稳住了他的腋窝。是那个管家。他枯井般的眼睛依旧没有看他,只是微微用力,将刘天尧半架半拖地拽向前方。
巨大的空间里只有他们几人杂乱的脚步声在回荡。空气是凝滞的,带着一种陈旧书籍和昂贵木材混合的、让人窒息的味道。头顶是极高的、阴森的穹顶,黑暗处似乎隐藏着无数双冰冷的眼睛在无声注视。经过巨大空旷的回廊时,刘天尧的眼角瞥见一座盘旋向上的巨大阶梯,黑色的金属扶手如同凝固的毒蟒缠绞而上,通往上方那更深沉的黑暗中。两侧墙壁上挂着一些大幅的、用色极其阴沉压抑的抽象画,扭曲的线条和诡异的色块堆叠在一起,散发着令人心悸的气息。
管家一言不发,将他们引向一道沉重的、雕刻着古怪荆棘藤蔓图案的黑色双开门前。门无声地由内拉开。刹那间,一股截然不同的、更为浓郁、更为炙烤灵魂的气息扑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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