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的烛火轻轻摇曳,将两道交叠的身影拉得颀长。
“她很聪明。”苏晚晚终于开口,“她清楚承恩公府是太子的一条臂膀,砍了,太子会疼,却不会死。可东宫后院一旦不宁,直接威胁的就是她的地位和她腹中的孩子。”
“所以她顺水推舟,借你的手,敲山震虎。”萧衍的声音很沉。
“何止是敲山震虎。”苏晚晚抬眼,一脸苦笑,“她是在告诉我,韩欣悦的冤屈是真是假,满城百姓的舆论是平息还是沸腾,全在她一念之间。她能让我赢,也能让我输得一败涂地。”
她端起茶杯,用温热的杯壁暖手,“她算准了,我不敢不接她递来的刀。因为承恩公府倒台,对我们有利。她用一个我们无法拒绝的诱饵,让我心甘情愿地走进她的局,成为她手上最锋利的刀。”
萧衍走到她面前,“阿姐,”他低声唤她,“你动气了。”
“没有。”苏晚晚的声音听不出起伏,“我只是在复盘,一笔算错了的账而已,没什么可气的。”
萧衍不语,只是伸出手,握住她微凉的手, “你的手在抖。”他陈述道。
苏晚晚猛地推开椅子,走到算盘桌前,手指在算盘上疾速拨动,清脆的算珠撞击声在寂静的书房里响起,杂乱无章,像一串失了控的心跳。
“我讨厌那种感觉。”她背对着他,声音里压抑,“那种被人算计的感觉,就像……就像又回到了宫里,无论我怎么挣扎,都逃不出那四方宫墙。”
萧衍的心口一窒,他从背后抱住她, “不会了。”他的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坚定,“有我在!”
算珠的撞击声戛然而止。“有我在。”他的声音在她的耳畔,“阿姐,再也不会了。”
苏晚晚紧绷的脊背,在他怀抱的温度里,一点点松懈下来。她没有动,只是任由自己靠着他,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清冽的冷香。
“我不想再被动地接招了,我们需要最高的权利。”许久,她才开口,“太子妃想借刀杀人,想看承恩公府倒霉,我们不妨借力打力。”
她转过身,环抱着萧衍的腰,仰头看着他,“我们暂且充当她的刀,但是这把刀,要怎么用,要伤到谁,得由我们说了算。”
萧衍看着她眼中不服输的战意,唇角微微勾起,“你想怎么做?”
“承恩府还罪不致死,”苏晚晚走到书桌前,铺开一张空白的宣纸,拿起笔,笔尖在砚台里重重一蘸,“我要让太子妃看到,她亲手递出来的这把刀,不止会砍向承恩公府,还会砍断太子伸出来的每一根手指。”
她落笔,在纸上写下两个字:民怨。
“魏忠。”萧衍没有再问,只是扬声唤道。
魏忠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门口:“王爷。”
“去告诉凌云,”萧衍的目光落在苏晚晚写下的那两个字上,声音平淡无波,“让他手下的人,把承恩公的烂事,原原本本地送到京城每一个说书先生的嘴里,送到每一个茶馆酒肆的耳朵里。”
他顿了顿,补充道:“还有,把最详尽的那份卷宗,誊抄两份,想办法送到都察院张御史和吏部韩侍郎手里。”
“是。”魏忠躬身退下,没有一丝迟疑。
书房内,苏晚晚的笔没有停,在“民怨”二字旁,又写下了几个名字:户部主事孙祥、工部员外郎赵启、兵马司副指挥……每一个,都是太子阵营里不高不低,却至关重要的角色。
她抬起头,看向萧衍:“这些,够不够太子喝一壶的?”
萧衍笑了,伸手拿过她手里的笔,在她写下的那些名字上,画了一个圈,“够了,就让他以为,这是你被太子妃逼急了,在胡乱咬人。”
“那就让他这么以为好了。”苏晚晚的笑容里充满着无奈,“狗急了还会跳墙,兔子急了,也一样会咬人。”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的气氛日益紧张起来。
顺天府衙门口的“鸣冤鼓”几乎日日被敲响,状告承恩公府仗势欺人的状纸,堆了厚厚一摞。而茶楼酒肆里,最新的话本子已经从《窦娥冤》变成了《国公府奇案录》,说书先生拍案而起,将一桩桩血泪旧案说得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民怨如沸,终于在第三日的早朝,彻底引爆。太和殿内,龙涎香的烟气都压不住那股肃杀之气。
“陛下!”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承明手持玉笏,第一个出列,声如洪钟,“臣,弹劾承恩公府罔顾国法,草菅人命!更弹劾工部员外郎赵启,尸位素餐,与承恩公府沆瀣一气,在两年前的西山铁矿坍塌案中,徇私舞弊,将一桩天大的人祸,粉饰为意外!”
话音未落,另一名御史紧跟着出列:“陛下!臣弹劾户部主事孙祥,其在任期间,多次与承恩公府勾结,倒卖漕运官粮,致使去年江南大旱,朝廷的赈灾粮有近三成不知所踪!此举与国贼何异!”
“陛下!臣弹劾兵马司副指挥陈立,其纵容家奴,三年前为帮承恩公府抢占田产,竟将驻守北疆将士的家眷活活逼死!军属为国戍边,家眷反遭权贵欺凌,此事若不严惩,何以慰北疆将士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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