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派了四个婆子、两个丫头去服侍。一应饮食起居由大厨房分送,衣裙杂物又是贾母送去,零星费用也在账房里开销,都按照荣府每人每月的例数供给。
那贾赦、贾珍、贾蓉在锦衣府里需要花钱打点,账房里实在没钱可支。
如今王熙凤一无所有,贾琏又债务缠身,贾政不懂家务,只说道:
“已经托人了,自有照应。”
贾琏无计可施,想到那些亲戚里头,薛姨妈家已经败落,王子腾也死了,其余亲戚虽有,却都不能照应,只好偷偷派人到乡下,把地亩暂时卖了几千两银子,作为监中的使费。
贾琏这么一卖地,那些家奴见主家势败,便趁机捣鬼,还把东庄的租税也擅自挪用了一些。
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贾母见祖宗的世袭官职被革去,现在子孙在监里受审,邢夫人、尤氏等人日夜啼哭,王熙凤病入膏肓,虽说有宝玉、宝钗在身边,只能劝解,却不能分忧,所以日夜不安,思前想后,眼泪不断。
一天傍晚,她叫宝玉回去,自己挣扎着坐起来,叫鸳鸯等人到各处佛堂上香,又命在自己院内焚起斗香,拄着拐杖,走到院中。
琥珀知道老太太要拜佛,铺下大红短毡拜垫。
贾母上香跪下,磕了许多头,念了一会儿佛,含泪祝告天地说道:
“皇天菩萨在上,我贾门史氏,虔诚祷告,求菩萨慈悲。我贾门几代以来,不敢行凶霸道。
我辅助丈夫、教育儿子,虽不能行善,也不敢作恶。
一定是后辈儿孙骄奢放纵,挥霍浪费,才导致合府被抄检。
现在儿孙被监禁,自然凶多吉少,这都是我一人的罪孽,没管教好儿孙,才到了这地步。
我如今求皇天保佑:
让在监的人逢凶化吉,有病的人早早康复。
就算有全家的罪孽,我情愿一人承担,只求饶恕儿孙。
要是皇天怜悯,念我虔诚,早早赐我一死,宽免儿孙的罪过。”
默默说到这儿,不禁伤心,呜呜咽咽地哭泣起来。
鸳鸯、珍珠一面劝解,一面扶她进房。
这时王夫人带着宝玉、宝钗过来请晚安,见贾母悲伤,三人也大哭起来。
宝钗更有一层苦楚:
想到哥哥也在外监,将来要被处决,不知道能不能从轻发落;
公婆虽然没事,可眼见家业萧条;
宝玉依然疯傻,毫无志气。
想到自己的终身大事,比贾母、王夫人哭得更悲痛。
宝玉见宝钗如此悲痛,他也有一番悲戚,心想:
“老太太年老不得安宁,老爷、太太见此情景,不免悲伤。
众姐妹风流云散,一天比一天少。
回想在园子里吟诗结社,多么热闹。
自从林妹妹一死,我郁闷到现在,又有宝姐姐在,不便时常悲切。
见她为兄长担忧、思念母亲,日夜难得有笑容。”
如今见她悲哀欲绝,心里更加不忍,竟放声大哭。
鸳鸯、彩云、莺儿、袭人见他们这样,也各有所思,便也呜咽起来。
其余丫头们看着伤心,也陪着哭,竟没人能劝解安慰。
满屋中哭声惊天动地,把外头值夜的婆子吓慌了,急忙禀报贾政知道。
贾政正在书房发愁,听见贾母那边的人来报,心中着急,飞奔进去。
远远听见哭声一片,以为老太太出了大事,急得魂飞魄散,急忙进来,却见众人坐着悲啼,才定下神来,说道:
“老太太伤心,你们该劝解,怎么一起大哭起来了?”
众人听见贾政的声音,急忙止住哭声,大家面面相觑。
贾政上前安慰了老太太,又说了众人几句。
大家各自心想:
“我们原本怕老太太悲伤,所以来劝解,怎么一时忘情,大家都痛哭起来了呢?”
正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见老婆子带着史侯家的两个女人进来,向贾母请了安,又向众人请安完毕,便说:
“我们家老爷、太太、姑娘派我们来,说听说府里的事,原本没什么大事,不过是一时受惊。
怕老爷、太太烦恼,叫我们过来告诉一声,说这里二老爷没事了。
我们姑娘本要自己来的,因为过不了几天就要出嫁,所以不能来了。”
贾母听了,立刻道谢,说道:
“你回去替我问好。
这是我们家运不好,本该如此。
承蒙你家老爷、太太惦记,过些日子再来登门道谢。
你家姑娘出嫁,想来你们姑爷是没得说的了。
他们家境如何?”
两个女人回答道:
“家境倒还不错,姑爷长得很好,为人也和气。
我们见过好几次,看起来和这里的宝二爷差不多,还听说才情学问都很好。”
贾母听了,高兴地说道:
“咱们都是南方人,虽说在这里住久了,那些大规矩还是遵循南方的礼节,所以新姑爷我们都没见过。
我前些日子还想起我娘家的人,最疼的就是你们家姑娘,一年三百六十天,在我跟前的日子倒有二百多天,如今都长这么大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