旌旗如林,沿着官道向北延伸。
昔日的战场已恢复耕作,唯有几处未及清理的营垒残骸,诉说着两月前那场决定淮南命运的激战。
吕布驻马高坡,望着这片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目光深邃。相县之战的血火恍如昨日,如今此地已是北疆防线的重要一环。
待大军安营,他并未大张旗鼓召见官吏,而是命亲卫在临时府邸内院摆开沙盘。
“唤瑞儿和她麾下那几个小子过来。”
不多时,吕瑞领着张虎、高铁、陈默等年轻将领快步而来。
这些历经战火淬炼的年轻人,虽风尘仆仆,眼中却闪烁着期待的光芒。
他们知道,能在行军途中得温侯单独召见,必有不寻常的教诲。
庭院内古柏参天,树影婆娑。
吕布负手立于沙盘前,一身玄色常服更衬得气度沉凝。
见众人到齐,他缓缓转身,目光如炬,扫过每一张年轻的面庞。
“都坐。”他指了指树荫下的坐席,“今日不议事,只说兵道。”
众人屏息凝神,连最跳脱的张虎都挺直了腰背。
吕布踱步至高铁面前,随手拿起沙盘旁的一张强弩:“听说你又改进了营寨的拒马桩?”
高铁急忙起身:“末将只是觉得原先的制式有些笨重……”
“坐。”吕布摆手打断,将强弩递到他手中,“说说看,此弩优劣何在?”
高铁仔细端详后答道:“射程二百步,可破寻常皮甲。但上弦较慢,雨天易受潮……”
“不错。”吕布颔首,“这便是‘兵技巧’的根本。知其利,更要知其弊。”
他环视众人,“你们在先锋营时,可曾想过为何要反复练习结阵、行军?”
陈默若有所思:“是为了形成本能?”
“正是。”吕布赞许地点头,“‘兵技巧’就是要让每个动作都刻进骨子里。高铁改进器械,你们整训军纪,都是在夯实这个根基。记住,没有扎实的‘技巧’,再妙的计谋都是空中楼阁。”
说着,他转向陈默,手指轻点沙盘上的城池模型:“相城之战前,你曾建言将营寨设在城北高地,为何?”
陈默谨慎答道:“北面地势高亢,可俯瞰全城,且背靠河水,取水便利。”
“还有呢?”吕布追问。
“这个……”陈默一时语塞。
“夏日南风盛行。”吕布拾起一根树枝,在沙盘上划出风向,“若将营寨设在城南,敌军一把火就能让我们全军覆没。这就是‘兵阴阳’的要义——天地万物皆可为用。”
他忽然看向张虎:“当日我率丹阳新军主力设伏打援时,你可是满腹牢骚?”
张虎挠头讪笑:“末将当时觉得,就该直接杀过去……”
“莽夫!”吕布笑骂,随即正色道,“‘兵形势’讲究的是造势。我示弱于敌军,就是要引他们来支援。这就像张辽常率轻骑千里奔袭,看似冒险,实则是抓住了转瞬即逝的战机。”
最后,他的目光落在女儿身上:“瑞儿,你来说说,为何我们一定要取庐江?”
吕瑞沉吟片刻:“得庐江则寿春安,得寿春则淮南定。”
“说对了一半。”吕布意味深长地说,“取庐江不只是为地盘,更是要做给天下人看——负隅顽抗如刘勋者,必遭覆灭。这才是‘兵权谋’,要让每一场仗都打出震慑之效。”
他走到众人中间,声音渐沉:“这四脉如同习武,‘技巧’是扎马步,‘阴阳’是练眼力,‘形势’是出拳的时机,‘权谋’则是决定该打谁、为何而打。你们现在或许只精通其中一二,但要想成为独当一面的大将,就必须四脉兼修。”
夕阳西下,将庭院染成金黄。吕布看着这群若有所思的年轻人,目光中透着罕见的温和与期许。
“都好好想想今日所言。”他挥了挥手,声音沉稳有力,“未来的天下,需要的是能运筹帷幄的统帅,而不是只会冲锋陷阵的武夫。”
众人郑重行礼告退,唯有吕瑞留在最后,敏锐地察觉到父亲话中有话。
待其他人都退出庭院,吕布转身看向女儿,嘴角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瑞儿可知,为何今日特意与你们说这些?”
吕瑞沉吟道:“父亲是要我们明白为将之道,不能只局限于冲锋陷阵。”
“不止如此。”吕布负手望向渐沉的落日,“我准备把你们都带回下邳。”他转过身来,目光灼灼:“我要在下邳开设一所讲武堂,专门教授兵家四脉。你们这些刚刚经历过战火考验的年轻人,就是第一批学员。”
吕瑞眼中闪过惊讶,随即化为明悟:“所以父亲方才详细解说四脉,是要我们先有个整体的认识?”
“正是。”吕布颔首,“这些年来,我见过太多勇将因不识大体而兵败身死,也见过不少谋士因不通军务而纸上谈兵。兵家四脉,本该是一个完整的体系,却被人为割裂了。”
他走到沙盘前,手指轻轻划过淮南的山川城池:“我们要建立的讲武堂,不仅要教战场厮杀,更要教如何观天时、察地利,如何营造胜势,如何统筹全局。让每个将领都明白,一场战役的胜负,早在开战前就已经决定了七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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